在食堂遇到张培慧
本帖最后由 心无挂碍 于 2021-3-18 08:59 编辑上午去单位打卡后,顺便去食堂吃早餐。恰好遇到了老同事张培慧。看到他右脸红肿破皮,问是怎么回事?他微笑着说:昨天摔倒时撞伤的。“那以后走路要注意一点。”我只能这样安慰他。
2003年,我调去现在供职的单位,和张培慧成为同事。当时的他,孔武有力,声如铜钟,势若奔马。他是高中的语文老师。我那时候教历史和语文两个科目。在语文组就和他同个科组。
当时单位和社会游资合作,办了一个公助民办的分校,叫做坎白学校。专门招收小考“落榜生”。因为是民办学校,在收费方面比公费生要高得多。学生都是双差生,调皮捣蛋、打架斗殴、逃课顶撞老师的行为,不但时有发生,而且还是家常便饭。但是就是不爱学习,成绩特别差。
面对这样的双差生,学校派出教学经验较丰富、敢抓敢管的教师来教育这些双差生。我当时担任四个班的历史课和两个班的语文课,还兼任班主任工作。那时候,还算年轻,面对这样的学生,承担这么多的工作量,算是蛮拼了。每天早出晚归,既要备两门学科的课,批改作业,更要处理没完没了的差生的矛盾与纠纷,还要家访,和家长一起教管这些后进生。当然,蛮拼的结果是获得学校一张“年度优秀教师”的奖状,还有种下了几种慢性病“因子”。等这一届的学生毕业,病就开始尾随而来。
有一次,我们坎白学校进行作文比赛。由于人手不够,学校就从高中部抽调一部分语文老师协助我们监考。张培慧就过来协助监考。考完后,他对我说:难为你们了,这样的学生算啥学生呢?试卷未发的时候,嘴巴叽叽喳喳,手脚躁动不停,弹压后才勉强静下来。还不到十分钟,就有人窃窃私语,传纸条,做鬼脸……真的太难为你们了。”
作文比赛结束后,语文组就去裕兴酒楼吃晚餐。那时候,大家不知道为什么,有比较大的活动,结束后,就喜欢去大排档聚一聚,吃吃饭,聊聊天,喝喝酒,同事之间很融洽,还产生一种“牢骚要发,工作照干”的氛围。语文组的组长金奎老师是个酒鬼,张培慧也是。当时的我也算一个。人称三酒鬼。这顿饭,最后就剩下我们三个人。金组长还真牛逼,百杯不晃,千杯不醉,一杯又一杯,就是不醉。张培慧也很豪爽,一边喝酒一边吆喝,白酒穿肠过,汗水额头流。这是会喝酒的“神态”。我初来乍到,不想这么轻而易举就被干倒,也是一杯接着一杯。三个酒鬼在一起,的确让人欢喜让人刺激。不过,慢慢的,我发现张培慧涨红的脸逐渐苍白起来,就对他说:张老师喝够了,不要再喝了!
酒鬼永远总是说:我没醉,来,干!可是,再喝两杯,他受不了了,一个字:吐,再加两个字:趴下。他喝醉了。我扶他去厕所,让他把酒吐掉。给他喝一杯温开水。离开饭店的时候,我问他:需要陪他回家吗?他笑着说:不需要啦!没事的。不过,我还是叫来三轮车,叫司机载他回家。
过后我去过他家喝茶。当时他住在学校操场的学生宿舍楼,学校给他安排两间房子,一间做厨房兼客厅,一间做卧室。他有一对儿女。一家四口挤在一起。他是1986年毕业的,混到2003年,还没有自己的套房,有点悲壮。他的同学李振威都混到日报社的总编辑了。我本来就够倒霉了,但那时候,我自己都买了一套106平米的房子。
往后,陆陆续续听到他的一些小道消息:1989年,或许是年少轻狂,他居然组织学生游行。结果当然是被贬到一个偏远的农村学校。后来他又辗转到市区一所初级中学。他比我早两年到现在的单位。当时单位的领导爱惜他的语文教学能力,力排众议,引他回来,还给他安排两间房子。
也许是长期酗酒的原因吧,几年后他中风了,半身不遂。经过抢救治疗,勉强能够站立起来,也能行走,但已经“今非昔比”:中风后,他走路蹒跚,动作迟缓不稳。他无法再上讲台了,学校把他安排在后勤,管理一间物理实验室。每天他按时去打卡,按时下班。走路时,一瘸一拐的,成为校园一道“风景线”。
也许是不幸中的万幸,几年前,城区政府建有公租房,他分到一套,在风景秀丽的海滨大道质监局附近。四年前,我也搬到新家银湖湾,和他距离不远。周末我在海滨大道徒步的时候,有好几次遇到他也在这里慢走。生病后,他戒酒、也进行轻微运动,从中可以看出他对健康的渴望。
他因为漂泊不定,教书差不多30年,中学高级职称没有评。幸运的是,大约在2014年,日报总编辑李振威得知他的困难后,动用他的一些关系,让他评上了中学语文高级教师职称。几年前,汕尾来了石书记和杨市长后,长期低工资的城区,工资才逐渐升上来,渐次接近市直机关单位的工资。张培慧也套上高级职称工资。
他能够评上高级职称,不是他说给我听的。我是听日报李总编亲口说的。遗憾的是,两年后,李总编因病殉职。他去世的时候,我写一篇悼念他的文章。也许是悼文中有几句“针砭时弊”的话,居然引起一些人义愤填膺,特别是个别领导,居然对人说:想通过法律途径起诉我的“胡言乱语”。但不敢直接跟我说。我心底无私天地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屁股没有屎,不会狗急跳墙的。
看着走路缓慢不稳的张培慧,我都不忍目睹。想想在17年前,那时候的他,是多么的雄壮威风,那么的豪爽仗义,那么的孔武有力,而现在却成为这个样子。一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情郁从心中溢出。还有他的老同学,也是我的师兄李振威,才过知天命之年,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一个没有人管理的微信号,孤零零的。再想和他谈天论地,已经成为一个神话。这生命啊,真的好渺小,渺小到微小似尘;这生命啊,真的太短暂,短暂到弹指一挥间。难怪有人说:在生与死面前,再大的事情也不是什么事情。
是的,当失去健康的时候,即使你拥有万里江山,又能怎么样?更遑论那些所谓的功名利禄、爱恨情仇了。看着走100米的路需要5分钟的张培慧,也许应该庆幸自己还能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起路来还虎虎生风。这要感谢中国传统文化的滋润,感谢自己热爱传统体育运动,感谢历经劫波后的乐观、淡定与从容。
2021年3月15日写于旧居东海大厦
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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