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沧桑》剧照
今年广东省艺术节有幸在自己的校园里欣赏到海陆丰正字戏、白字戏的演出。因去年已经在省委宣传部、省文化厅和中大联合主办的“广东省特色剧种展演暨学术研讨会”上见识过它们的片段演出,这次也算是老相识了。尽管去年看戏的印象已然依稀,但重来今番便觉亲切自然了。
这次陆丰市正字戏剧团带来的是传统武戏《张飞闯辕门》,一群穿蟒扎靠的武将威风凛凛地立在舞台上,场面煞是宏大好看,而整体风格也是古朴雄浑的。饰演张飞的演员把张飞的豪爽、鲁莽演绎得非常生动,而他的靠旗功、醉态表演更是让人印象深刻。不过作为文科生,我还是对海丰县白字戏剧团的新编文戏《江海沧桑》更有共鸣。
《江海沧桑》讲述的是清康熙年间,朝廷下令禁海迁界,两广沿海地区归安县的盐商吴仕德为牟取专营盐业暴利,恩威相迫,要求归安县令冼怀礼利用政令为其牟利。禁海后,面对迁民惨境和友情、仕途的顾忌,冼怀礼左右为难,无力施为,之后在夫人丁氏等人的苦劝下醒悟良知,决意为民请命,却由于伤及盐商利益而受谗丢官。被黜后冼怀礼痛定思痛,呕血书写奏章,借机上疏朝廷,得传民意。最终朝廷下令解禁展界,百姓复得安居乐业。
跟今年艺术节的其他演出剧目相比,身为稀有剧种的白字戏,演出场面不免简陋了些。而从情节上来看,这次参赛的《江海沧桑》也没有大波大澜的情节,故事行文颇为规矩自然。然而就在这种“朴素”中《江海沧桑》却能透露出一种丰满动人的张力,让观众唏嘘回味。这种张力,主要便源于编剧对冼怀礼这一人物形象的生动刻画。
贫家出身的冼怀礼,经过寒窗十载、宦海浮沉半生,到头来还只是归安县的一个小小县令,而这一路走来,还多亏很多人的帮助,包括义兄的资助赴考和恩师亦师亦父的教导扶持,这一切,注定了冼怀礼懦弱性格的成型。面对吴仕德的新旧恩惠,他懦弱得不敢抬手拒绝,面对仕途的浮沉变幻,他懦弱得不敢为民请命。这份懦弱,还夹带着读书人的简单糊涂。尽管抱着匡时救世的政治抱负进入仕途,冼怀礼并没有真正认识到现实的复杂残酷,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意识到官商合作、纵容吴仕德专营盐业的后果会是什么,及至后来目睹了百姓水深火热的生存惨况,在丁氏夫人等人的苦劝下良知觉醒,决定为百姓做点实事时,他还执迷地相信能够通过官商合作来拯救百姓。不过从根本上来说,冼怀礼还是一个忠厚善良的儒家书生,在圣贤书的熏陶之下,他是真诚地抱着老师和先贤“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教诲挤进仕途的。假如没有吴仕德的胁迫,他会是一个受百姓歌颂爱戴的好官的。而整个剧妙处也就在于借助外界刺激一点点地把冼怀礼的良知唤醒,让他在退缩与抗争之间挣扎,最终蜕变成为民请命、舍生取义的好官形象。
自古学而优则仕。于是就有了很多读书人当官的故事。有的一辈子兢兢业业,朴实如牛,有的慷慨激昂,嫉恶如仇,有的贪污腐败,沉迷声色,也有的就像冼怀礼这样,时不时地就有人和事来考验自己的信念强度和持守精神。于是,跟着冼怀礼的故事走过大半场,听他唱着“只可惜浮生苦短无复始,空悲叹梦醒一夕已百年”和“好悔在位不为民办事,至黜方想恤民情”,心里就颇为感慨。人生苦短,容不了多少遗憾,而很多人却喜欢用半辈子的生命讨一个教训。前者倒下,后者继之。“雁过留声人留名,前事留与后人听,生死贵贱转眼过,遗臭万年最堪惊。”在沧桑隽永的曲词中,冼怀礼的故事,不经意间又成了一幅生动的人生影像。只是,不晓得有多少人能够在它前面停留半晌,沉思片刻。
汕尾市海丰县白字戏剧团是现存唯一的专业白字戏剧团。这次参赛的《江海沧桑》出动了团里的大部分主力,像扮演冼怀礼的余海平、扮演丁氏的非遗传承人钟静洁等演员都有很好的表现。演出前我去后台溜达,无意中撞见了两位主演,当时身着便装的他们正在正字戏布置好的三国点将台上走台,我便随意抓拍了两张排练照,没料到一个多小时后他们便带给我这样一出好戏,而更没想到的是后来余团和编剧李向钦还把演出剧本送给了我,让我得以完整拜读。再后和余团的交谈中就更感受到白字戏生存和演员坚守的不易,像这次参赛,还是广东省潮剧基金会给了团里五万启动资金,以及县文化局跟县里要了些参演经费,整个剧目创作、排练和参演花费仅十几万,相比那些高投入、大制作的精品戏,《江海沧桑》的成本小得可怜,幸得在剧团成员的齐心协力打造下,一出情理动人的好戏也诞生了。朴素中也能开出绮丽的花,相信这出戏也能扎扎实实地在海陆丰地区生长起来,最终能够成为白字戏的经典剧目之一。
期盼社会各界给予白字戏这类稀有剧种更多的支持,也祝福海丰县白字戏剧团和他们的新戏!
转自:海丰宣传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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