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大院里的秘密

戴镜兵

深宅大院里的秘密
文／吴海

    如果有人问：上一辈人留给了我们什么？我以为，因人而异而迥然不同。感受与回答也不一样。在我来说，除了今天的幸福生活以外，更多的是一种红色的情怀与精神，一种红色的基因与传承。从童年时代开始，最让我刻骨铭心的是那些红色故事，是革命烈士吴群爷爷留下的那两间残垣断壁的房子。因为，它经历了战火与硝烟，痛苦与磨难。它见证了革命者的信仰与坚强，勇敢与牺牲。

    在废墟空地，父亲栽种的两棵番石榴已枝繁叶茂，番石榴花吐露着芬芳。果树下，聆听着一场场战斗故事，那是红色的洗礼与心灵的震撼。少年的心早早就播种了那些采集阳光的种子。而在我眼前，那些残垣断壁，在历史的长河中，它静默无声，但又千言万语……

    深深的吴家大院，坐落在海丰县梅陇镇西兴社区，以前叫埔尾西一村。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牌匾高高悬挂，祠宇俨然。这是吴家祖先走南闯北做些小生意，几代人本份做人做事，靠着勤劳、节俭所置下的一份家业。家族虽不是达官显贵，但日子过得也殷实。但一场收割钱财的所谓官司，让剥削者掠夺了一切财富。吴家家族从此走向没落与贫穷。东借西凑，总算保住了祖业的居所。深深的＂七间过＂大院依在，但昔日风光已不再，腥风血雨的岁月正悄然来临。

    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1921年7月1日中国共产党成立，风起云涌的时代已经到来。1922年10月，赤山农会成立。1923年元旦海丰总农会成立。在这期间，海陆丰农民运动在革命先驱彭湃的领导下，革命组织迅猛发展，革命运动唤起了工农千百万，海陆大地觉醒者的铁流滚滚，红场的星火闪耀着黎明前的光辉。彭湃的一把火燃遍了海陆大地，东江两岸。烧毁着一切反动的旧的腐朽制度。

    吴群爷爷，从小就受尽了地主资本家的压迫和剥削，偿尽了旧社会的苦难。小小的年纪就给地主放牛，十五岁开始在梅陇墟食物店帮人打杂工，辛辛苦苦的劳作，换来的只是吃不饱的三餐。

   由于在食物店接触的人比较多，从1923年开始，他经常接触到了很多农会会员，受到了革命思想的教育和启迪，从此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从那时起，他下定决心不再做一个任人欺负剥削的＂本分人＂。一心跟着彭湃闹革命，因为有了革命的信仰，有了理想的追求。所以，他天生的胆量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只因曾读过几年私塾，他的悟性、见识和能力也得到了众人的赞赏。

    1925年，广州国民革命军两次东征海陆丰取得了胜利，革命形势一片大好。爷爷参加了工会组织，由于工作积极，斗争勇敢，次年又参加了党组织。后被推选为三区工会长。外祖父杨然（1890一1928）任三区工会支书（1928年在梅陇中学处遭敌被捕后杀害）。他是我大妈的父亲，大妈是童养媳，因两家关系较好，大妈几岁就许配了父亲，后因得病无钱医治而故。父亲和大妈的婚配，反映了旧社会普遍存在的畸形婚姻现象。当年两亲家在工会共事的故事也被邻里间传为了佳话。

    工人队伍是革命的一支中坚力量，梅陇墟有众多的工业作坊工人、店员。爷爷通过接触、宣传，动员了各行业的一批工人、社会底层的职员参加了工会组织，壮大了工会队伍，增强了革命力量。

    吴家大院祖祠堂左右的两间房屋，从此也成了三区工会组织的会址。深深的大院，门楼、前厅、后厅，三层厚厚的大门增加了工会组织活动的安全。族人们也为家族中这个＂不守本分的叛逆人＂保守着秘密。叔婆、父亲成了放哨人，奶奶为大家忙前忙后。我的叔婆说，我奶奶人家称她＂半男女＂，她是村妇女主任，性格直爽、刚烈、人特勤快。每天上山割一担草，回家后就搞革命，斗地主、抓土豪劣绅。1928年大革命失败，我爷爷牺牲了，而奶奶在敌人的大搜捕中与队伍走散，下落不明。未知被残暴的敌人杀害于何处？

    叔婆说，一到晚上，吴家大院就热闹起来了，会员们进进出出。那盏煤油灯光闪烁着淡淡的红色，有时候整夜整夜的亮着，映照着他们开会工作的身影。而房子里的那些秘密，随着战场的失败与牺牲，淹没在苍茫岁月中。有时候工作太晚了，奶奶会煮上几个番薯给他们当点心。而爷爷的那把枪始终不离身。家里的那把长长的木梯也时刻准备着，一但发现敌情，三层大门紧闭，为撤退赢得了时间，而木梯可上屋顶转移到别处，逃避敌人的搜捕。叔婆说，有时县苏维埃政府的领导来了，那哨岗放得很远，外面还秘密增加很多哨位。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在南京公开背叛革命，千千万万的革命同志倒在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屠刀下。海陆丰人民在中国共产党和彭湃同志的领导下，毅然发动武装起义。爷爷响应党的号召，参加了救党军，参与了海陆丰第一次武装起义，他带领工人队伍抓土豪、地主恶霸，工作十分积极。后来，国民党军队反攻海丰县城，爷爷随梅陇区农军开往海丰城北，抵抗入侵的国民党军。战场上，他参加了冲锋敢死队，在战斗中负伤也不下火线。

    1927年11月18日至21日，海丰县举行了工农兵代表大会，爷爷以工人代表的身份参加了大会，并被选为县苏维埃政府委员(十三位委员之一），同时出任梅陇区苏维埃执委。

   1928年1月，驻惠阳国民党军的蔡腾辉部队入侵海丰鹅埠、赤石镇。他带领梅陇赤卫队配合红四师的一个连参加了保卫战，战斗非常激烈，最后取得了胜利，缴获了不少枪支弹药。

    1928年3月，敌军重兵围剿海丰，他多次参加了反围剿战斗。由于双方兵力和武器悬殊，寡不敌众，部队退守莲花山埔仔峒坚持斗争。在敌军长时间的围困下，部队缺弹、少药、断粮。

    在战争最艰难最残酷时期，部队的粮食补给被切断以后。家人们为爷爷和他的战友们秘密筹备粮食，当年爷爷两兄弟没分家，所以为部队运送物资的任务就落在了叔婆的身上。她每天以上山割草砍柴为掩护，在夜色、草丛中多次躲过了敌人的岗哨，每天一次送物资，脚板都磨出了血泡。一路上经历了艰难险阻和生死考验，每天把粮食、药品以及情报送到部队的驻地。一人干革命，全家人都积极参与其中，这样的例子在海陆丰大地很多很多。

    1928年冬，在又一次的反围剿战斗中，为了掩护红四师首长的突围转移，与数倍于自己的敌人的战斗中，弹尽粮绝，受重伤后被敌人包围。敌人用了最残忍的手段虐待他们，脱光爷爷和战友们的衣服，把盐巴撒在了他们伤口上，用铁丝把他们串绑在了一起。面对敌人的残酷暴行，他们坚强勇敢，无所畏惧，并报以对敌人鄙视的冷笑。面对被集体活埋，他们坚定信念，宁死不屈，慷慨赴死，英勇就义。

     鲜血洒热土，青山埋忠骨。＂中国共产党万岁＂＂海陆丰苏维埃万岁＂的口号声，在莲花山北斗坑声声回响，在天地间久久回旋。

    国民党的疯狂反扑，海陆丰的革命运动受到了重创，革命烈土的鲜血染红了海陆大地。

    爷爷牺牲后，国民党还放不过他的家人，要赶尽杀绝。全家人到处逃难，过着颠沛流离，艰难困苦的生活。父亲逃到海上的渔船当帮工。手掌在两船相碰时夾断了手掌骨，掉进海里差点丧了命。爷爷的弟弟，是梅陇有名的拳师。爷爷牺牲后，他遭到了地痞流氓的报复，在夜间被偷袭砸碎头部而死亡。

    火光冲天，敌人拿着火把狂笑着，狂叫着：＂赤匪头子吴群死了，把两间房子烧掉它，烧掉它＂！火光映红了整座吴家大院，而族人们集体愤怒的反抗着，呐喊着：＂不能烧，不能烧，＂七间过＂的房子一烧我们的房子也没了＂。敌人又一次面目狰狞的狂叫着＂拆掉它，拆掉它＂！一瞬间，两间房子变成了废墟，全部家当被搬走、砸烂。血与火的战争，腥风血雨的岁月，革命者家破人亡，国难家仇，怎能忘却！

     烈士的鲜血染红了海陆大地，英雄的信仰、勇敢和牺牲精神撰写了一部激情燃烧岁月的壮丽诗篇。他们把青春奉献给了祖国和人民，他们短暂的生命如流星划破天际，燃烧了自己，照亮了未来，诠释了生命的意义。

     艰苦的岁月，苦难的辉煌。轰轰烈烈的战争年代已经过去了，先烈们用信仰的力量把理想实现。铭记历史，告慰英灵，先烈守望的土地已是春意盎然。

    岁月流逝，但我永远不会忘记，叔婆和父亲一次又一次用眼泪所演讲的红色故事。我静静的在聆听，那些用鲜血浸泡的故事。在心中是一道不能愈合的伤痛，我当永远铭记。而叔婆黃二妹，她在我心中，是值得尊敬的一名无名英雄。她为了革命做过那么多贡献，她没有荣誉加身，没有掌声贺彩，但梦想与责任同在。她在战争年代只有无尽的付出，解放后也从不索取，这就是那代人高尚的品格与精神。

    遥远岁月，百年历史，往事并不如烟。＂忘记过去就是意味着背叛＂曾经为我讲述历史的那代人已经走了，我更有责任和义务把这些红色故事记录整理下来。把红色故事一代一代接着讲，继承先辈的遗志，不忘初心继续前行！

      注：本文故事部分内容源于有关历史档案资料，并记录整理了历史事件的经历者、参与者所口述的历史以及家史的部分内容。另、三区工会旧址已列入第三批上报的革命遗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