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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赖他族,国必不保”的殷切告诫永远都不会过时
——缅怀陈炯明先生逝世90周年·2(1933/9/22—2023/9/22)
陈治赠 2023年10月3日
近代是中国处于转型的特殊年代。中国如何革命?革命成功之后如何继续革命?中华民族各式政治人物提出的各项政治主张,有的是昙花一现,有的被国人嗤之以鼻。陈炯明提出的“倚赖他族,国必不保”的政治主张,则永远都不会过时。
一、陈炯明为什么要提出“倚赖他族,国必不保”的政治主张?
1914年4月16日,日本扩张主义者大隈重信第二次组阁,要求德国将其在前清(1898年)“租借”到的“山东权益”让给日本。德国没有理睬。
1914年7月28日,第一次世界大战在欧洲爆发。中国政府发表了24点声明,宣布中国为非交战国,保持中立。
由于欧洲各国忙于战争无暇东顾。为日本强盗试图独占中国的野心提供了可乘之机。1914年8月15日,日本向德国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德国应在9月5日以前“无条件、无代价地把全部胶州租借地交给”日本当局,“以便最终将其交还给中国”。德国没有反应。于是,日本对德宣战,成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协约成员国”。
1914年9月2日,日军悍然在山东半岛北侧登陆,在中国的土地上与德国“开战”。先攻占了潍县,接着又占领了潍县至济南的山东铁路全线,随后攻占了青岛,占据了胶州湾,控制了山东全境。中国政府照会日本,提出日军撤出山东,归还胶州湾主权的正义要求。日本政府不仅没有理睬中国政府的正义要求,而且,日本外务省则不失时机草拟了《二十一条》,11月11日本大隈政府召开内阁会议通过。1915年1月18日,驻华公使日置益将《二十一条》面呈袁世凯,强逼中国政府接受,而且蛮横提出“秘密”签订,不得泄露。
中国政府理所当然的坚决拒绝接受。《二十一条》为舆论所披露,激起举国上下的强烈愤慨,疾呼拒签《二十一条》,要求政府用兵,驱赶日本强盗。然而,愤怒无法代替理智。国家必须面对四个问题:
1、1913年7月12日,国家平息了黄兴发起的,有江西、江苏、上海、广东、福建、湖南、四川等七省(地)宣布独立,脱离中央的“癸丑之役”,在动荡中刚刚缓了一口气。更为现实的是,此时中日交火,南方各省军队同仇未必敌忾,能否接受袁世凯的统一指挥是一个未知数。袁世凯能指挥得动的仅有一支北洋军。很难断言,以一人一军之力敌日本举国之兵,是否又会演变成为一场“甲午战争”?
2、第一次世界大战在欧洲爆发,中华革命党人认为“欧战爆发是发动第三次革命的良机”,正在与日本侵华势力加紧勾结谋举第三次革命,国家面临着内战的危险。一旦中日开战,中华革命党人乘机揭竿,国家背腹受敌,中华民族将会惨遭内乱外患的无穷灾难。
3、此时,英国、法国与德国尘战正酣。英国甚至觉得,让日本的利益集中在华北,或许会更有助于巩固英国在华中、华南利益的稳定。沙俄正策划着外蒙“独立”,加紧对中国的扩张,对日本的行动自然未加反对。尚未卷入欧战的美国,也不愿因为中国的事情而与日本发生磨擦,她关注的是家门口的战火。再加上协约国在欧战中吃紧,日渐感觉到日本加盟援助的必要,因而也就默许了日本的强盗行径。而且,日本已对德宣战,成了欧战的协约国。一旦中日交战,无形中站到了德国一方,等于中国参加了世界大战。中国面对的就不是一个日本,而是与协约国为敌。
4、这是新生的中华民国面临最辣手的政治危机和国际危机。用什么办法来解决这场危机?是用战争的手段还是用谈判的手段?中国政府必须权衡轻重,最终选择通过外交手段解决《二十一条》的问题,以期将国家利益的损失,减少到最低,是中国政府目前唯一的、也是无奈的选择。
为遏止中华革命党人倚赖日本谋举第三次革命,流亡南洋的中国国民党人当头喝棒,提出了“倚赖他族,国必不保”的殷切告诫。
二、陈炯明提出“倚赖他族,国必不保”的具体内容。
1915年2月25日、3月26日、5月21日,陈炯明与黄兴、柏文蔚、钮永建、李烈钧、林虎等十七位国民党要人联名,三次分别致电上海《时报》、《字林西报》、《时事报》及北京《国民公报》等十多家馆,在国家、民族、人民面临外侮的危急时刻,通电阐明国民党人的政治主张。强烈要求政府拒签《二十一条》。针对中华革命党人投靠日本,签订《中日盟约》,妄图依赖外国势力,解决国内政治纷争的卑劣行径,深刻地指出:“世界诸邦,莫不以民族立国。一族以内之事,纵为万恶,亦为族人自董之。倚赖外族,国必不保”。陈炯明与黄兴领衔通电,明确表态:国难当头,暂停革命,与政府一致对外!(详见段云章 倪俊明编《陈炯明集》增订本 上卷中山大学出版2007年10月第2版第237-241页)
联名通电主要有五个内容
(一)就“癸丑之役”的行为,向举国致歉谢罪。“前此粗疏缪戾,国人所以切责兴等者,皆一一深自引咎”,“南北统一以后,政柄已集于一偶。吾党遵守宪政常规,诚有所抨弹牵掣。时则国人初习共和,吾党叫嚣凌厉之气,亦诚不免。国中贤达每来诮让之声,兴等自惟前失,敢不引罪?癸丑七月之役,固自弃于国人,然苟有他途,国政于以修明,兴等虽被万戮,又何足借”?“吾人痛思前失,自安放逐”。表示了君子坦荡之襟怀。
(二)反对乘外交急迫之机而起革命。“吾侪亡命海外,近有风传,谓:将乘外交急迫之机,与第三国钩连,起而革命。无稽之言,吾人不从,且此种蜚语,有伤吾人之爱国以及吾人与第三国之品位”,“须知革命者,全国心理之符,断非数十百人所能强致。辛亥已事,即为明证。国人既惩兴等癸丑之非,自后非有社会真切之要求,决不轻言国家。今虽不能妄以何种信誓宣言于人,而国政是否必由革命始获更新,亦愿追随国人瞻其效果。夫兵凶战危,古有明训,苟可以免,畴曰不宜?重以吾国元气凋凌(零),盗贼充斥,一发偶动,全局为危” 。“吾国政府纵有万恶,亦惟吾人有权改革其非,且吾人亦惟有自行改革其非” 。“革命者,全国心理自表征,自非多数人责望吾人,吾人断不妄动”。主张停止“革命”,共赴国难。
(三)告诫中华革命党人悬崖勒马。辛亥革命“乃满洲政府成之,非革命党所能自为力也”。癸丑之役,“当举事时,成败利钝已能前睹。一击不中,即复戢兵,诚不欲骤难克敌亡师,重生灵涂炭之祸。兴等虽以此受同志之责,居诓怯之名,质之天袁,尚无所歉。斯时可战之卒,且复累万,可据之地,何止一省?犹且不肯负固以因众生,今无尺土一兵,安敢妄言激进?毁兴等者,即不计吾徒居心之仁暴,亦当论其设策之智愚。至言假借外力,尤为荒诞。兴等固不肖,然亦安至国家大义朦无所知?窃览世界诸邦,莫不以民族立国。一族以内之事,纵为万恶,亦惟族人自董理之。倚赖外族,国必不保”!体现了中华民族的浩然正气。
(四)反对袁世凯的独裁政冶。“至今空尸共和之名,有过专制之实”。“年来内政荒芜,纪纲坠地,国情愈恶,民困愈滋”。“外交受迫,虽有时势因缘,而政治组织不良,乃其最易取侮之道”。“夫只知媚外,亦有穷时;专务欺民,何异自杀?吾国经此惩创,乃为迷梦猛醒发愤独立之秋,曰存曰亡,惟视民气”。警告袁世凯莫自取灭亡。
(五)一人政治毫无裨于国家实际。通电针针见血,“外交失败,丧权蹙国”,“条约既成,国命以绝”。指出袁世凯政府“一方对民力肩保国之任,一方不战作城下之盟”,“实由吾国自始无死拒之心,而当局尤有不能死拒之势,外人审此,恫喝以乘”。所谓“国弱” ,“弱国无外交”;所谓“将不复如甲午、庚子之役”,“以直隶一省之众,敌一国或数国之师”,都不是之所以承认《二十一条》的理由。结症在于:“一人政治”!“人以一国敌一人,吾则反之”。袁世凯政府“改篡民宪,放逐议员,一国之权由己垄断”。“惟不许国人参与政治于平时”,国人纵丧其自由,这是“政治自杀”。“一国之危,待救于一人,孰若自救之?可恃民力” 。“凡国有民即自有力,凡民有力即可图强”。“外顾世界大势,内审吾国政情,幸于和平进步之中,力求排寡伸多之诏”。“武力升竞,实乃专制仅有之根据”,主张由国民参与政治。
通电之前,陈炯明曾针对中华革命党人提出的所谓:欧战发生,中日争端,袁世凯外援已绝,谋举“第三次革命”刻不容缓的主张,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宗邦之命,悬于世界已非一日。存亡不关内乱之有无,彼殆未之审也。顾持急进者,动以外债断为一绝好机会,亦知彼而不知己。机会二字,当具双方观察。袁必有可乘之机,在我实有能乘之力,二者凑合,斯为机会成熟。否则袁即一枝之韧,吾党能力不逾婴孩,其能折乎?今人以盲进突击为能,对于昔年经过之困难,毫不计虑,而目无障碍,向壁猛撞,迨烂额而踣,尚不知返。卒之所得,黠者骗钱,良者丧命,群盗外竞,内哄不已,亦可痛也!此殆狃于首次成功之易。然民国肇造,民党之力实未能贯彻始终,故有南京政府之投降。民党不自深省,每贪天之功以为己能。二次相率以败,亦职是故也”,“今日袁氏魔力自然非弧儿寡妇可比,苟北方气象无丝毫之摇动,而谓可起东南,以经营西北,鉴于首次二次均无可幸之事实,乌得自欺乎!”。“因亡而动,毫不费力。且袁氏推翻之后,对于经国大计,尤宜得有力者一致之主张,以为天下倡者” 。“故今后进行,除切实筹备相当实力外,似不可不加意于此” ,“而不分党派,集中人材,尤极中的救国之基”。“日本为敌地,党人不宜再留”, “折柬遍邀留日欧事研究会各员来南洋共商国家大计”。
三、陈炯明终生践行“倚赖他族,国必不保”的治政主张。
希望得到外国政治势力的军援,近代某些政治人物梦寐以求。唯独陈炯明不宵一顾。
1917年苏俄十月革命成功后,苏俄政权在国际上非常孤立,急于在中国扶植傀儡以打破僵局。陈炯明在“闽南护法区”提出和实践联治民主制、建设中国社会主义,被誉为“东方明珠”,“模范小中国”。尽管中国社会主义与苏式社会主义风马牛不相及,但由于中国社会主义在当时国内,是绝无仅有的实验,非他处武人所能及。几乎所有到过漳州的人,不管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无不被漳州那种朝气蓬勃的气氛所震撼。北大的学生来漳州考察后,声称:“共产时代当亦不过如此”,“漳州是闽南的俄罗斯”。陈炯明创办的《闽星》半周刊,又曾连篇累牍刋载介绍和宣扬苏联十月革命的文章,英美两国的外交情报甚至将陈炯明称作“布尔什维克将军”,国内舆论称陈炯明为“中国的列宁”。引起了列宁的关注。苏俄权威刋物认为陈炯明是“中国最先进最有名望的人之一”(详见段云章倪俊明编《孙文与陈炯明史事编年》第262—264页)。
当巴黎和会对中国人民造成的伤口还在流血的时候,1919年8月苏俄发表了《第一次对华宣言》,宣布放弃沙俄政府与中国(清政权)所签订的一切不平等条约,放弃在中国的全部特权、土地和战争赔款。这仅仅是一种外交姿态,苏俄始终没有兑现承诺,是政治欺骗。但《宣言》的发表却在中国引起了预期的轰动效应。很多中国的知识分子、政治人物信以为真,把苏俄当成朋友。
1920年4月22日,波特波夫化名路博,偕同一名翻译和一名瑞士籍女士,乘船抵厦门,再乘小船到达漳州。在漳州住了二个星期,与陈炯明会谈二次。机要秘书陈其尤全程陪访。波特波夫离漳,陈炯明赞助路费港币2000元,派秘书李瑞珍(男、海丰籍)护送至香港。
波特波夫是带着列宁给陈炯明的亲笔信而来的。这是当时,是列宁给中国领袖人物唯一的亲笔信。足见陈炯明在苏俄心目中的地位。列宁在信中对陈炯明表示钦佩,要陈炯明如苏俄那样发动群众,开展农民运动。波特波夫主动提出:苏俄可以将储存在海参威的军械提供粤军使用,协助陈炯明完成中国革命。波特波夫提出的,无疑是列宁的旨意。
陈炯明的态度非常明确:十月革命值得庆贺,军事援助免谈!他遵循中国的传统礼仪,给列宁写了回信。象一切善良的中国人以及前苏联人民一样,陈炯明相信“新的俄国开创了世界历史的新时代” ,“布尔什维克主义将给人类带来幸福”。同时表述了一个鲜明的政治观点:“吾人之使命不仅在重建(改造)中国,亦将及于东亚各国”。中国人有能力和信心重建(改造)中国,无需依赖他国的军事援助来“协助中国完成革命” ,准确回答了中国今后的道路是和平重建(改造),而不是流血再造。此信由陈炯明口述,朱执信用英文起草,廖仲恺打印。1921年苏俄《外交人民委员会公报》刊戴了此信并加按语称:“陈炯明是一位最杰出的军人……一位深受人民爱戴的坚定不渝的共产主义者”。中国人在苏俄建立的一个共产党支部深感荣幸,郑重致电向陈炯明致敬。
陈炯明谢绝了苏俄的军援,不愿充当苏俄的工具,不与苏俄发生任何政治交易,拒绝充任苏俄的傀儡。苏俄才不惜造谣污蔑,大动干戈,在东征时硬将陈炯明与“英帝国主义”捆绑在一块 ,宣称“消灭了陈炯明,不仅是对中国大商人(买办)大地主大富农的反革命运动(即联省自运动)的致命打击,而且也是对组织和资助这个运动的英帝国主义者的致命打击”。
陈炯明终其一生践行“依倚外族,国则不保”这一治政原则。在政治、经济、军事上始终不与任何外国政治势力发生政治交易,也没有接受任何国家的军事援助,不为外国任何政治势力所左右。不卖国,不害国。是近代中国最完美、最高尚、最纯洁的爱国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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