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南方雪 于 2014-11-2 20:43 编辑
我挺直了身子,走进了小院中的小小院。
只有小君一个人躺在她的小小空间中,小小的床上。
她露出了微笑:我想你会来的。
她让我坐下。
我很吃力地在床边坐下。
我没想到自己会病。她说:我很少病。
她静静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她。我不会慰问人。
机关的人们说起过我吗?她问。
我说:头两天,人们常说的。
小君垂下眼帘,想着什么:人还是好心的多。
后来,人们也便不提了。我说。
她表示理解:这个世界上,人们毕竟是只关心自己。
然后,她看着我,我直直地盯视着她。
她可能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太绝对了,笑了笑说:你是关心我的。
我默然无语。
小君抓住了我的手,轻轻捏着。
我静静地承受着这爱抚。
她突然发现:你的手破了,流血了。
接着她便发现了我胳膊肘上衣服的破洞。
她欠起身,仔细看了看,便看到了我摔伤在马路上的全部记录。
她要起来。我不让。她便让我自己往脸盆里倒上热水,将手上的伤口洗净。然后,让我拉开小柜子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药箱。
她在床上坐起来,用酒精为我消毒了伤口,又敷上药,缠上纱布。
摔坏哪儿没有?她问。
腿有些疼。我说。
你站起来走走。
我站起来,想正正常常地走两步,却露出了瘸态。我咬着牙要走得挺些,但力不从心。
她说:你还是坐下吧。你过马路急什么?
我说:撞死也就算了。
你为什么咒自己?
本来嘛。撞死我,这世界有什么损失?我有些恨恨地说。
她睁大眼,直直地盯着我:不许你咒自己。
我咒我自己,是我的权利。撞死也就撞死了。
小君眼里亮起泪光:我不要你咒自己。我要你收回自己的话。
我倔强地咬住嘴唇。我不收回我的话。我恨马路上那飞扬跋扈的车队。我恨这个小城。
我要你收回你的话嘛。小君的声音委屈而难过,像要哭出来。
我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说:那我收回。
我是为了她。
她这才落下气去,眼泪却从她的脸颊上流了下来:你就这样来看望我。
我知道自己错了。我说:我不是想气你。我恨这个小城。
她慢慢止住了眼泪。过了一会儿,说:我们只管自己,我们自己好好活着,还不行吗?
我没有言语了。
好静啊。听见一个老旧的闹钟在桌上嘀嘀嗒嗒地响着。
世界上每个生物的细胞都在新陈代谢,都在老死新生。
唱个歌好吗?过了好久,她轻声说。
我没反应。我没歌。
她依然垂眼而坐,恍恍惚惚若有所思。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又说出那句话:你真纯。
我却一下抬起眼:我不要你这样说。
怎么了?她问。
你也纯。你和我一样纯。你比我还纯。我带火地冲她说道。
她睁大眼看着我,理解着我。
我微微喘着,胸脯起伏着。
她垂下眼帘,美丽的睫毛半遮着她忧郁的目光。
她说:我现在是纯的,以后也会是纯的。可我过去……
你不要谈过去。你过去也是纯的。我说。
她慢慢摇了摇头。我过去早就不纯了。这个世界太脏。到处是爪子。我要上学,我要工作,我要活下来,我不得不……
我不要她讲下去。
她伸出手,温柔地放在我的双肩上。她一定是感到了我身体内的激动。
她端详着我,用那样平和、温善的声音说道:我把过去告诉你,就是想把过去忘记。我告诉你,就是想把纯洁的现在交给你。还有,纯洁的未来……
我低下头,在她爱抚的目光下战栗着,我的眼睛湿了,一片模糊了。
我听见她说:现在,我已经在这个世界站住脚了,我可以不再做我不想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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