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身边的西子

海泉

苏轼身边的西子 张春生

有一天，苏轼《蝶恋花》新词赋就，请朝云演唱，当时落木萧萧，景色凄然，朝云看完词后，泪落如雨。说：“我不能唱，特别是‘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两句。”     为什么不能唱这两句？历来有不同理解。     苏轼用西子来形容杭州西湖的美：“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从此西湖名扬天下。西子、西湖和苏轼也结了缘，苏轼经过的地方，人们都用西湖来命名当地的一汪碧湖，雷州半岛也不例外。名山大川和才子佳人，就这样相互成就。但很少有人知道，苏东坡身边也有一位美丽的姑娘被称为西子。     这位姑娘就是朝云，原名叫王子霞。     谈朝云，不能不提文学史上的两个名篇《高唐赋》《神女赋》。宋玉《高唐赋》记载，有一天，楚襄王与宋玉游云梦，见高唐之上云气蒸蔚，变化无穷，就问宋玉，这种气是什么？宋玉答：“这叫朝云，是巫山神女所化。神女早上化为朝云，晚上化为暮雨。”这就是“巫山云雨”典故的由来。至于这位神女的容貌仪态，宋玉另一篇《神女赋》描绘道：“其状甚丽……茂矣，美矣，诸好备矣；盛矣，丽矣，难测究矣。上古既无，世所未见。……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皎若明月舒其光。……美貌横生，晔兮如华，温乎如莹。……毛嫱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之无色……”     由于神女是想象出来的人物，想象有多美，她就有多美。从此，那位空灵飘逸的朝云也走进无数男人梦中。苏轼有一次经过巫山，看到云雾缭绕，写诗道：“遥观神女石，绰约诚有以。俯首见斜鬟，拖霞弄修帔。人心随物改，远觉含深意。……”     王子霞出身于最底层，很早卖身为妓，虽然不识字，但容颜美丽，能歌善舞，12岁就擅名杭州，称为名妓。风尘场上，今年欢笑复明年，年年强颜为他人，一旦年老色衰，最后都下场凄凉。幸运的是，她遇到了苏轼。那一天，苏轼与朋友在杭州西湖公余宴游，招丝竹助兴。音乐响起，佳人登场，王子霞一下子就明亮了苏轼的世界，让他马上想到了巫峰缥缈的神女，于是收她为丫环，并起名朝云。     朝云是个美丽的名字，绮丽，浪漫。一般下人的名字都很俗，男的取名来福进禄，女的取名春草如花。朝云没有画像留下来，但苏轼多情的笔触，还是给我们提供了想象的线索：玉骨冰肌、天香国艳、水光眼净、山色眉愁，朱唇箸点、敛云凝黛，天容水色、发泽肤光……     出身无法选择，但处境可以靠努力改变。朝云经过自学，认识很多字，也写得有模有样，大书法家苏轼评她的字“粗有楷法”。接着朝云学会了写诗，给苏轼寄过一封回文锦书，苏轼看了，惊喜万分，写《减字木兰花》回复：“…… 香笺一纸，写尽回纹机上意。 欲卷重开，读遍千回与万回。”她的诗应该很好，以致大文学家苏轼都赞不绝口。朝云的改变证明了一点：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想站高一点，让他（她）一眼就能看见你，这样就有一种力量推着你向上向前，永不停歇，直到有一天，对方惊讶地发现你的存在。     更令人惊奇的是她能读懂苏轼的心。苏轼是官场的另类，宋朝拉帮结派现象非常严重，在同时代人眼里，苏轼是守旧派，是蜀党，但实际上他并不和这些小集团一致，所以立身处世总显得傻乎乎。王安石变法时，他坚持反对某些新法，守旧派得势，他又竭力要求保持新法中某些合理东西，结果各派都对他有疏离。满怀苦闷的苏轼一日退朝回家，拍着肚子问：“这里面有什么？”有人说：“都是文章。”有人说：“都是识见。”苏轼连连摇头。朝云说：“学士一肚皮不合时宜。”这句话说中了苏轼的心事，逗得他哈哈大笑。真不知她暗地里观察过苏轼多少次，也许在她眼里，社会之所以不公，有人之所以多灾多难，就在于当政的聪明人太多，苏轼这种不苟且的傻子太少。苏轼越傻，就越显得可爱，就越让她欢喜。     不能做轰轰烈烈的事帮助苏轼，善解人意的朝云就将日常小事做得更好。多少次夜半端茶倒水，多少次案前磨墨添香，多少次抚琴试吟新章……     既然两情相悦，苏东坡就将朝云纳为常侍（妾）。       苏轼也将朝云引为知已，非常珍惜，接纳她进入自己朋友圈。秦观作《南歌子·赠东坡侍妾朝云》，夸奖朝云的美丽后，将苏轼和朝云比作楚襄王和神女，原文是：“……不应容易下巫阳，只恐翰林前世、是襄王。……”东坡当然也和了一首词，里面有这样的句子：“待歌凝立翠筵中。一朵彩云何事、下巫峰。” 黄庭坚后来回忆道：“尽是向来行乐事，每见琵琶忆朝云。”更幸福的是，苏轼在各种场合深情地赞美朝云，甚至在她过生日时经常写诗词祝寿。中国的文人，一般只为上司或同僚写诗祝寿，很少为妻子写什么诗，更不提妾了。苏轼这种诗词很多，有“千生万生只在”、“好事心肠，著人情态”、“佳人相见一千年”、“万户春风为子寿，坐看沧海起扬尘”等等，朝云不再是等级制度下自己的附属物，而是真正的朋友、知已，甚至心的归宿。       患难见真情，朝云可贵之处更在于逆境中对爱的坚守，追随苏轼万里飘泊。在那个时代，男人被贬外地，妻妾是不用跟着的，有些妾甚至自找出路，脱离家庭。白居易家就是这样，他得意时，有几个妾跟着，失意时，几个妾都离开了他。苏轼对朝云非常感激，写一首诗记录这件事，前几句是：“不似杨枝别乐天，恰如通德伴伶元。阿奴络秀不同老，天女维摩总解禅。”称朝云为天女维摩，是因为她已在自己影响下信奉了佛教。       朝云生了一个男孩，这是灰暗生活的一点亮色，苏轼也非常喜爱这个孩子，作《洗儿》诗：“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然而，孩子只活了十个月，这对朝云打击是致命的。苏轼也老泪如泻水。       有一天，苏轼《蝶恋花》新词赋就，请朝云演唱，当时落木萧萧，景色凄然，朝云看完词后，泪落如雨。说：“我不能唱，特别是‘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两句。”       为什么不能唱这两句？历来有不同理解。有人说是朝云叹息苏轼老被人排斥，仕途萧然；有人说朝云身心俱疲，对自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朝云有丧子之痛，心情抑郁，减膳欠眠；又渐笃佛教，不再吃肉，身体抵抗力很差。女人心是细的，挚爱又使人更加敏感脆弱，“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让她想到自己只是苏轼身边的一过客而已。而我们天真烂漫的诗人压根没有观察到这一点，在他眼里，朝云还是那么生机勃勃。在朝云生日他还写道：“海上三年，喜花枝之未老。”又道：“天容水色聊同夜，发泽肤光自鉴人。”怎么给这个老男孩说呢？他操的心已经够多了，所有心事只能埋藏在朝云心里。       不久，朝云突染瘟疫，死前，念了一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是《金刚经》里的句子。人生太短，梦也太碎，朝云就是舞台上的青衣，演完自己的悲欢后，留下满台的惆怅，而这惆怅也会随风吹散。一切归于空。那一年她34岁。       朝云被葬在惠州西湖栖禅寺松林，苏轼写了墓志铭，铭是：“浮屠是瞻，伽蓝是依。如汝宿心，惟佛之归。”当时，那个湖还不叫西湖，叫丰湖。       僧人在旁建六如亭，苏轼写下对联：“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更思卿。”       朝云已矣，苏轼的天涯再无芳草。每逢春半秋深，月明如霜，他都会题下断肠句，如：“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伤心一念偿前债，弹指三生断后缘”、“瘴雨吹蛮风，凋零岂容迟。老人不解饮，短句余清悲”……       在漫长的封建社会，女人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妻间很少有佳话留传。史料记载寥寥可数的，有弄玉萧史的琴瑟相和，有梁鸿孟光的举案齐眉，有李清照赵明诚的赌书泼茶等。苏轼朝云的故事也一样曲折动人，荡气回肠，成为一种可贵的文化现象。       尺地足为山水重，文化资源是无价的。一百多年后，诗人刘克庄任广东提点刑狱，巡按至惠，见墓亭失修，即写诗批评当地政府：“吴儿解记真娘墓，杭俗犹怜苏小坟。谁与惠州耆旧说，可无抔土覆朝云？”       朝云长眠在西湖边，梵音不再惊起尘梦，潮水日夜寂寞空回。多情的诗人经过她的坟墓时，会献上一朵朵鲜花，吟诵起一首首伤感的诗句。有一首诗是这样的：“六桥烟雨梦模糊，明月湾头夜月孤；想必前身是西子，死生占住两西湖。”说得真好。不是西子，怎会用凄美的故事感动历史？不是西子，又怎会和苏轼相识西湖，别在西湖？

老山界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九九归一

谈朝云，不能不提文学史上的两个名篇《高唐赋》《神女赋》。

九九归一

老山界 发表于 2016-9-14 10:53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好诗歌

飞过日

九九归一 发表于 2016-9-14 11:26
谈朝云，不能不提文学史上的两个名篇《高唐赋》《神女赋》。

飞过日

朝云

飞过日

奋勇抗倭

    有一天，苏轼《蝶恋花》新词赋就，请朝云演唱，当时落木萧萧，景色凄然，朝云看完词后，泪落如雨。说：“我不能唱，特别是‘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两句。”

奋勇抗倭

西子、西湖和苏轼也结了缘，苏轼经过的地方，人们都用西湖来命名当地的一汪碧湖，雷州半岛也不例外。

奋勇抗倭

宋玉答：“这叫朝云，是巫山神女所化。神女早上化为朝云，晚上化为暮雨。”这就是“巫山云雨”典故的由来。

奋勇抗倭

苏轼与朋友在杭州西湖公余宴游，招丝竹助兴。

奋勇抗倭

玉骨冰肌、天香国艳、水光眼净、山色眉愁，朱唇箸点、敛云凝黛，天容水色、发泽肤光……

奋勇抗倭

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想站高一点，让他（她）一眼就能看见你，这样就有一种力量推着你向上向前，永不停歇，直到有一天，对方惊讶地发现你的存在。

奋勇抗倭

令人惊奇的是她能读懂苏轼的心。

奋勇抗倭

苏轼是官场的另类，宋朝拉帮结派现象非常严重，在同时代人眼里，苏轼是守旧派，是蜀党，但实际上他并不和这些小集团一致，所以立身处世总显得傻乎乎。

奋勇抗倭

苏轼也将朝云引为知已，非常珍惜，接纳她进入自己朋友圈。

奋勇抗倭

尽是向来行乐事，每见琵琶忆朝云。

奋勇抗倭

患难见真情，朝云可贵之处更在于逆境中对爱的坚守，追随苏轼万里飘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