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欲寄无从寄

bysp9363 · 发表于 2017-4-20 00:25:58

大片大片的阳光从大玻璃窗外伸进来，刺痛微凉的眼睛。她从显示屏抬起头，仿佛面向一个陌生的世界，一脸的茫然和无措。等她回过神来，望一眼被她涂满圆圈的显示屏，她不由得笑了，那是无助的笑。这个世界总是离了她十万八千里，冬天的暖阳，那是摩挲心灵的手指，于她却成了灼痛眼睛的强光；于感情，该心动的时候不心动，情不由己的时候却动心了。

“哇！微凉，满屏的圆圈，代表什么，超现实主义画作吗？”小西走进来，声音从背后响起，把微凉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出声，没听说过人吓人最吓人吗？”

“是你自己太投入了，倒怪起我来。怎么样？在想什么心事？”

“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这满屏的圈圈正是她的心事。心里的烦恼和缱绻情话找谁说去，如果非得找个缺口，她愿意找小西。她望一眼腕表，已到了下班时间。

“走吧，一起吃饭去。”微凉说。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点了菜，小西就迫不及待说起新来的客户部经理，风流倜傥，做事雷厉风行。

“微凉，你看他昨晚主持餐会时，从容不迫，游刃有余，才气过人呀。一场餐会在他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主持下完美结束。”

微凉的眼睛望着小西，那眼睛透彻晶亮，仿佛赞的是她自己。

小西喝了一口汤，用餐巾抹了抹嘴。

“微凉，你喝汤呀，别光顾着乐，你不会是对他动了心吧？”小西向来心直口快。

“小西！”微凉的眼睛红了，仿佛被人揭了痛处。可她又笑了，原本就是要来寻找倾诉的缺口，小西替她说了出来，她怎么反而不堪了？

“是，我是对他动心了，可那又怎么样，终究是‘无言的结局’。”话一说出口，眼泪就落了下来，《无言的结局》旋律仿佛在耳边响起，悲伤而无奈。爱情中的女人总是特别脆弱，这话一点也不假。

《无言的结局》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流行的一支歌，那个年代的爱情总是充斥了灯红酒绿，有一股颓靡的味道。但那时的她是刚读高中的女生，所有的灯红酒绿皆与她无关，生活纯净而灿烂，仿佛夏天阳光下潋滟的大海。

那时，她的身边死党一群，最铁的要属漠然。替漠然递纸条，约女生，在女生面前夸夸夸其谈漠然的好，漠然的才华横溢，做电灯炮等等这些拙劣小动作，她无一不作。事后，只换得一幅漠然作的山水画，她便仿佛得了宝贝似的沾沾自喜。

后来的一次，她好不容易把漠然写的情书塞进一个女生的手中，那女生却沉着脸把她叫了回来，说，这情书好像不是给我的，你看，上头分明写着你的名字。

她微瞄了一眼，便把上头的名字撕掉了。嘻哈着说：“你还不知道漠然呀，马大哈一个，想着让我传信，便把名字也写成我的。昨天他分明嘱咐了又嘱咐，让我千万交给你，放心，应该错不了。”女孩这才把笑脸讪讪露出来。

回头找到漠然，微凉把他狠狠臭骂了一顿，问他到底有没有诚意，有他这样追女孩子的吗？漠然嘻哈着只有陪笑的份，说，下次一定小心。

微凉哭笑不得：“不要再‘下次’了好不好？不要说姑娘们受不了，我这传信的，也快要心灰意懒了。”

大把的青春挥霍于阳光海浪，到底要分离各自上大学了。分离的前一天，约好了一起去唱Ｋ。她没心没肺地把话筒扔给漠然，来，陪我唱《无言的结局》。

漠然却说：“微凉，你要是不叫微凉，我想我们也不会是‘无言的结局’了。”

“呸呸呸，哥们，咱没有机会‘无言的结局’，一首歌而已。”回这话的时候，微凉刚好喝着水，一急，竟被呛得生生地红了眼睛。其实这话何等熟悉。上一次送漠然与一个姑娘进电影院的时候，微凉望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背影久久没有离去，在寒风中冻得直跺脚，一颗心似乎也跟着被冻成了坨。她忽然就落泪了，喃喃地说：“漠然，假如你不是那么有才，也许我会爱上你。”

那一晚大家都喝醉了。漠然借着酒意，抓着她的手说：“那封信是真给你的，你信不信？”

微凉转头望向刚刚被喝醉酒的同学撩开窗帘的落地窗，窗外夜色深沉，霓虹闪烁，看起来是那样的不真实，令人没有安全感。她忽然想起她也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子。她回过头来说：“漠然，你喝高了！”

张艾嘉说：有才情的男子，看看解馋就可以，千万别当真去谈爱情。

微凉眼前的汤氤氲的热气很快被寒冷冻却，了无痕迹，仿佛那旖旎动人的过去。微凉想，新来的客户部经理，他跟漠然何其相似，一样的风流倜傥，一样的才情横溢。那时候，她知道把握自己的情感，现在她反而迷失了，或者，迷失，亦是因了那前情作衬。

只是因为不甘心？不，她看到他的眼睛里也有迷失与深情，至少，应该说是两情相悦。想到这，内心忽然被自己的自我揶揄逗笑了。

“微凉，风情万种其实不只是用于女人身上，它也可以用在男人身上，比如他——客户部经理。动心的又何止是你一个，我也是一个。”小西一边切着牛肉，一边缓缓说道。

微凉扑哧笑了：“好小西，你是在安慰我吗？”

小西嘴里塞了一块牛肉，急急地说：“哪里？人家是在向你吐露真情。”她又喝了一口汤，接着说：“你还好啦，看似他对你也不错，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别说啦，小西，我们都还要过日子的。”微凉这样说着，心里却想，何尝不是呢？昨晚他的一曲《因为爱情》，她便深深迷失在他的眼睛里……

微凉转头望向邻桌。邻桌是一对小情侣，那男生挑起一块牛肉往那女生的嘴里送。女生一边嚼着牛肉，一边也挑起一块往男生的嘴里送，忽然又停了下来，说：我要听那一句。男生目光灼灼，温柔道出那三个字：我爱你！女生如云的笑靥灿灿地浮于脸颊，调皮地说：收到了！然后杵近男生，低低地说：我也爱你！她脸上的红云如霞般更深浓了。

微凉看得脸上全是笑意，如歌的年华呀，什么都可为，即使是说那三个字，亦是说得如行云流水，圆润而自然。而她，相思欲寄无从寄！岁月沉淀下的是一种随遇而安的心境，也许应该如雪小禅所说的：好的爱情应该是云淡风清，安静地看着对方，对方是自己的一块清新的糖。想起时，安静地抿一下，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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