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师退休了

冬藏

时间也许定格在2021年3月31日上。这一天，在群里看到单位的同事袁老师发布退休“公告”：领导老师们：你们好！我是袁米，革命工作34年。今天结业退休了。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和帮助。退休了我就自行离开教师群吧，可省去踢一踢。感谢有您！谢谢你们！谢谢包容海涵。昔日点滴永远铭记。感恩遇见！感激并祝福大家！

                                    刚退休的教师：袁米

很多同事纷纷表示祝贺。成哥说：退休了，可以摆脱烦恼的工作环境，做闲云野鹤，“野老胸中负兵甲，钓翁眼里小王侯。散发天涯从此去，烟蓑雨笠一渔舟”，去实现人生第二春。靓女云说：战歌声中铸丹心；桃李飘香万树春。袁老师，岁月不饶人，退休了生活更丰富多彩，还年轻，续谱夕阳曲，平安幸福！开心每一天！明年也要退休的老教师隆哥说：袁老师你很棒！然后唱起“送战友，踏征程，默默无语……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当心夜半北风寒，一路多保重……”

连狐狸都会“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更何况是人呢！袁老师原来在西南某省某地某中学工作，20多年前，和前夫老梁来到汕尾工作。二十年多来，都在本单位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吃苦耐劳。所以，同事对她印象特别深刻。诚如挥挥所言：我毕业分配到单位工作第一年就遇到您，您给我的感觉是那么好，温和善良，工作认真负责，祝福您往后余生，事事顺心，吉祥安康！

记得2003年我和她成为同事的时候，与她前夫老梁同一个科组。老梁其貌不扬，五短身材，略显猥琐，但业务精良，是20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难得的本科生，理所当然成为区骨干教师。他口才好，活动能力强，还能言善辩，可惜多情善感，跟袁老师玩起“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阴招，和一个女子勾搭上，又以三寸不烂之舌，连哄带骗，骗取袁老师的同情：既同意离婚，在离婚的时候，袁老师还净身出户，把房子、儿子都给老梁。老梁不久调去海丰，又转去湛江，后来就杳无音讯。

一个男人做到这个份上，也差不多异化到兽类了，读那么多圣贤书，也算是白读了。难道一个八十年代的历史专业本科生，还读不懂这样的话“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吗？人家一个女人家，跟你这么多年，如果真的实在过不下去，起码也要把财产留给人家，你也走得放心，少些遗憾，少些牵挂。

有个朋友，算是谦谦君子，很有风度，有一次鬼使神差和保姆好上了。爱人一怒之下，与他离婚。他不想离婚，毕竟生活那么多年了，还有一对儿女。其实，人非圣人，孰能无过？可惜他爱人无法原谅。挽救无果，最后还是离了。但是朋友很大度，房子、浮财都给女方，只有车子归他，孩子两个人公有。其实，家散了，感情没了，钱财有何用呢？

单位看到孑然一身的袁老师，在住房紧张的情况下，安排一间房子给她。此时此刻的袁老师，丈夫跟人家走了，儿子归前夫，房子还被前夫卖掉了，一下子孤身一人。如果换成别的女子，可能忍受不了，但袁老师还是挺住了。袁老师的坚强，给我们证明：一个人也是可以走下去了。家没有了，还有组织，还有单位，还有同事，还有亲友。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生命太短，没有时间留给遗憾。若不是终点，请微笑一直向前。

苦过，开心过，委屈过，幸福过，现在突然要离开单位了，退休养老，的确是“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她说：“春姑挥手转头笑，夏姑扭腰来耍俏。今晨俺又起大早，可是要去上班了。噫，好像有点怪，呵呵，原来退休了。”几十年来，就上班、下班，现在一下子就退休，的确还有些不适应，还有些不习惯。袁老师只好把做工作的激情倾泻于笔端——从来没有写过诗歌的袁老师，却在退休的自我告别仪式上，挥毫写下三首诗：

              一

离别之际，请允我，

呜呜呜，哭一场，

哭出全部的忧伤；

分别之际，请允我，

哈哈哈，笑一场，

笑出所有的眼泪。

纵然泪珠儿掉下来，

也许可以从指缝间，

看见明天，看到希望。

谢谢您，谢谢你们，

可亲可爱可敬的同事们！

哭过，笑过，

让一切随风而去。

             二

透过泪水，我看见

深蓝的天，滚动的云，

路过网络，我顿觉，

瞬间康复，神力猛增，

突然变成了康健之人。

捧着同事们美好的祝福，

仿佛，不经意间，

我就年轻了十岁。

如果还能够，再集结，

参入团队，成为光荣的一份子，

为教业添砖加瓦献余力。

集体的温暖，

犹如棉袄，

暖和弱弱的我那碎碎的心。

幸福的笑颜，

如花开挡也挡不住。

集体的力量，

是铁是钢，

可以冲破万难，

走向胜利。

虽然我退休了，

但吾心永恒，

无论身处何地，

汕尾都是我的第二故乡，

单位是我的母校。

只要母校不嫌不弃！

我心永在！

        三

还有，还有，

悄悄讲，

听到莫取笑，

是否早看见？

俺在桌椅脚下偷偷吃饭俏。

那是因为——

起早吃得早，

甲亢发作，胃饿心慌跳，

力气活儿干完了，

专门记得吃饭了。

抱歉了抱歉了，

背身俏俏吃的饭，

就怕师生看见了，

嫌不雅。

拜读袁老师的诗作，不由得想起白居易所鼓呼的“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的主张。可悲的是，堂堂的诗歌大国，现在没有多少人对诗歌有兴趣了。业余时间，还有多少人在读诗写诗呢？即使是知识分子扎堆的教师队伍，大家都围绕着备课、改作业、考试、“分数”、工资、绩效、职称、坐班、打卡、接受检查、随时待命参加志愿者团团转，精耕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谁还有余暇和兴趣去玩诗呢？连抬头望星空都无暇顾及，难怪现在全国1000多万名教师，再也没有产生一个教育家和诗人，真是咄咄怪事。

放在民国时代，几十万教师队伍，涌现出的教育家、诗人，一个接一个，一扎接一扎，蔡元培、陈独秀、鲁迅、陶行知、杨贤江、钟敬文……他们的名字，闪烁在历史的天空中。即使是小学教师叶圣陶，一路走过来，中学、大学都教过，也成长为中国著名的教育家、文学家，给我们留下很多的文学、教育遗产。就是只有小学文凭的沈从文，也可以执教于大学，在培养一大批优秀学生的同时，也创作出足以问鼎“诺贝尔文学奖”的优秀作品，他的《石子船》、《从文子集》等30多种短集小说集和《边城》，《长河》等6部中长篇小说，融写实、纪梦、象征于一体，语言格调古朴，句式简峭、主干凸出，单纯而又厚实，朴纳而又传神，具有浓郁的地方色彩，凸现出乡村人性特有的风韵与神彩。整个作品充满了对人生的隐忧和对生生命的哲学思考，如他那实在而又顽强的生命，给人教益和启示。即使在他无法上讲台教书育人，无法写作，他居然可以从事中国古代服饰的研究，并取得很多专家都难以企及的水平。

而反观现在，我们所培养的人才，并不缺乏知识和技术，他们有知识，却没有是非判断力；他们有技术，却没有良知。这样的人，著名学者、北大教授钱理群在他的文章《大学里绝对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命名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同样，这样带有精致利己主义的人进入到我们的教育岗的时候，逢迎领导、点头哈腰，颐指气使。所做的一切，均是从他们自己的利益出发。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人：一种能够利用的，一种不能利用的。一旦对于他们没有利用价值，则会被无情的“抛弃”。他们总是干得少、干得巧，得到多。这部分人作为教师的时候，一切均以成绩——这个最直观，也最便捷能够提升他们知名度的效果展现。至于孩子培养出来到底是善良还是畸形，与他们没有关系。他们也许会说，这个是家长的问题、学校的问题和政府的问题，他们只是在有限范围内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爱因斯坦在其《论教育》疑问中提问：教育是要培养“一只受过很好训练的狗”，还是“一个和谐发展的人”？他指出：“过分强调竞争制度，以及依据直接用途而过早专业化，会扼杀包括专门知识在内的一切文化生活所依存的那些精神”。也许，中国好教育就是有越来越多的老师爱读书，而且越来越多的老师带领着学生一起去读书，家长们也越来越注重真正的教育目的，在这个过程中大家取得快乐和生命的价值。也许，在这个时候，我们才有越来越多的教育家和诗人，而不要等到像袁老师那样，直到退休的时候，才“缘情而发”。

我们陷入在技术主义的泥坑里已经很久很久了，教育围绕应试指挥棒团团转已经无法自拔。技术里再也没有科学，科学里再也没有艺术，功利面前再也没有人文精神。

很怀念科学与艺术结合最为完美和杰出的杰出代表达 芬奇。他是一个画家，但是同时他还是一个哲学家、雕塑家、工程师、建筑师、物理学家、生物学家。

很怀念科学和艺术结合得很完美的爱因斯坦。作为一个科学家，爱因斯坦发现并提出了相对论，是科学史上里程碑意义的巨大事件，但是同时，爱因斯坦还是一位哲学家和艺术家，在诸多艺术中，爱因斯坦最喜欢的是音乐，尤其是莫扎特、贝多芬和巴赫等人的作品，在科学研究工作间隙，或者对研究束手无策时，爱因斯坦总是拿起小提琴，去演奏自己喜爱的各种乐曲。这一点和马克思有点相似，马克思总是在疲劳的时候去听音乐或者做数学题，来缓解疲劳，恢复思维的活力。

除了音乐，爱因斯坦还非常喜爱文学，经常读以前或同时代大家如莎士比亚、歌德、海涅等人的作品，爱因斯坦曾这样描述他对文学的喜爱：“我从来不把安逸和享乐看作是生活目的本身――这种伦理基础，我叫它猪栏的理想。照亮我的理想，并不断给我新的勇气去愉快地正视生活的理想，是真、善、美……要不是全神贯注于那个在艺术和科学研究领域永远也达不到的对象，那么人生在我看来就是空虚的。”

袁老师也只有在退休的时候，情满于胸，直抒胸臆，用真情写下了这三首诗，恢复了孔子所倡导的“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的价值观。虽然有点迟来，但也说明温情和温度永远蕴藏在心中，一旦有突破口，就如火山一样喷发出来。因此，袁老师的真情流露，也打动了快要退休的老教师玲玲的心扉：这是我在单位见过的最动人的退休仪式。虽然没有鲜花，却有同事们满满的祝福！祝你退休生活快乐，安康吉祥!

想给袁老师献一首陈小奇创作的歌曲《昨天的你，今天的我》：“走过的路，趟过的河；留下甘甜，带走苦涩。昨天的你，今天的我，都曾在这里恨过爱过；昨天的你，今天的我，都曾在这里恨过爱过。如果给我一片蓝天，我要把真情写在上空；如果给我一片土地，我要把那痴情播种……”算作对她最诚挚的祝福。

还是鲁迅说得好：有能力时，就做点大事；没能力时，就做点小事；有权力，就做点好事；没权力，就做点实事；有余钱，就做点善事；没有钱，就做点家务事；动得了，就多做点事；动不了，就回忆开心的事。我们肯定会做错事，但要尽量避免做傻事，坚决不要做坏事。生活其实没啥事，一辈子也就这回事！特别是当老师，很像徐志摩的《再别康桥》的形象：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2021年4月5日写于汕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