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父亲说捷胜古城

河柳子

      忆父亲说捷胜古城

                               ——  罗水赓

      今年年初五，捷胜镇邀请部份乡贤参加有关保护修建捷胜古城遗址的规划方案座谈会，市城区的李绪区长在会上讲了保护捷胜古城遗址的意义和建设规划思路。此举捷胜人闻之奔走相告，频频点赞并期望规划早日落地，也引起了社会广泛关注。

       近段来，许多朋友问我：“具有六百多年历史并在清后仍完整存在的捷胜古城，是什么时候什么原因消失的？”现在把我父亲33年前元宵欢乐节夜说的那段话，忆述给各位朋友，应可从中了解捷胜古城建与毁的历史过程。

     我的父亲叫罗穆奎，生于1911年3月，1994年3月逝世。他生长在捷胜城东门城脚巷，一辈子没离开捷胜，对捷胜古城有着浓厚感情。他不懂政治，但记忆力强，为人诚实，他亲历见证了古城被毁的全过程。

       1989年元宵节，为庆祝汕尾建市设区一周年，捷胜镇举办了盛大传统的民间游景欢乐节。父亲虽无参加扮景游行队伍，但他兴奋的跟随走大街、过城顶路，看着整个捷胜城人山人海，脸上不时地露出生为捷胜人的自豪感。当年我是捷胜镇府副镇长，参以游景活动的组织和安保工作。晚上回家，见到父亲独自在家小饮，兴趣盎然，我坐下陪他，听他说了很多捷胜古城趣事传说，让我记忆犹新的是建古城的传说及被毁的经过。

       父亲说：“六百年前，捷胜这地方，靠山面海，已有许多乡里，居住着很多村民，以耕种农作物，出海捕鱼，晒盐贩卖等各行业营生，是宜居的鱼米之乡。

       当时的石狗湖连着大海，并有港道通品清湖。外海海盗（倭寇）利用石狗湖船只进出方便，经常乘船侵袭抢夺两湖周围乡里的村民财产和停泊在湖港渔船。渔民出海也经常遭受抢劫，闹得人心惶惶，思逃他乡。明朝朝廷为稳住村民在这带生息，选择捷琅埔建城驻兵守海防，保护沿海村民安居乐业。传说派了一位将军带来建城规划图和银两，负责建城。但带来银两仅有计划建城费用的一半，另一半要在百姓中征集。这位将军体恤民情，为建城不加重民众负担，就私自把建城范围缩小，仅用官银建城，刚建成的新城叫罾城。

       期间因几拨倭寇来攻袭，建城将军组织民众配合，带领官兵连续出击来侵袭的倭寇，并依城接连打了几次胜仗，就把刚建成的罾城改名捷胜城。

       不久，朝廷派官员巡察捷胜城，发现所建围城规模被改小，要押将军回朝廷问罪。这位将军知违天命罪难逃，随吞乌金而自杀。后来民间为了纪念这位建城又带领兵民连续打败倭寇入侵抢掠，让百姓安居，并建城过程没加重百姓负担的好官，就在当时的衙门前面，现东门街中段建庙宇立塑像祭祀他，并称他为”神武爷“，解放后庙堂改为东村小学教室。

       当时的古城墙是用壳灰、黄土沙加糯米饭和蔗糖混合捣制的。城顶城垛用大块砖铺砌，经历几百年风雨吹敲，城墙表面虽有些脱落，但整体仍然坚固难凿拆。孩童时，我经常和伙伴在城顶穿跃攀爬，在城门楼捉迷藏。

       到十七岁（虚岁）那年（1927年），海丰农军来攻打捷胜城，四城门关闭，每个城楼都有团练兵拿枪把守，枪一响我和围观的人都回家躲藏。农军攻城没打大炮，几次都无法攻入城内。后来刘琴西带红军攻城，开头也无法破城门入城内。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农军就在西门外及南门外佯攻城，吸引北门及东门的守军去支援。半夜刘琴西的部队通过城内”老二“（地下党），组织城内农会员做内应，由一组人带城外军队从城的东北角，观音堂后攀登上城，因那里没有护城河又城墙矮。上城后，攻占北门城楼，打开城门让大队人马入城。另一组人引城外军队从东门出水沟涵洞口入城，攻占东门。这些是你爷爷告诉我的，当时他也去做内应。

       农军早上攻进捷胜城后，中午街路巷战枪声停息，下午四城门楼挂了农军和红军军旗。第二天要搞庆祝活动，你爷爷是摆摊的小贩，他把所卖的五色纸全部献给“老二”写宣传标语，并参加在城墙上张贴标语，几天后他去汕尾进货时被国民党抓捕杀害。

       农军红军进城，庆祝活动很热闹，四门城楼和城垛上插了许多五色旗。开庆祝会的那一天，城外四乡六里男女老幼都涌来城里看热闹，四城门张灯结彩，四大街铺户都挂红灯笼和插红旗。当天由于进城的人多，城门木桥狭窄，人们争先进城而拥挤，许多人掉下护城河。过后农军农会提倡城内城外捷胜人一家亲，不必存河相隔。即动员城内外民众一齐出力，用几天的时间填平护城河，改修成出水沟，移动的进城木板桥改为固定加宽的石板桥。现在大家仍叫城外出水沟为河沟。当时我也被叫去填河修沟。

       几天后，农军回海城，捷胜城由本地农会接管，不久农会散了，又由国军驻守。

      直到我31岁那年（1941年），有几十个日本仔兵坐电船入石狗湖到南门外，想从南门进城，城内守军有准备，封堵城门，并叫来很多青壮民众共同守城。日本兵到南门外，向城楼开枪，守城民众藏在城垛后面，敲打手上铁器并齐声呐喊，又向城下扔石头。日本仔不敢进南门，转到西门，同样被守城军和民众击退。我当时也上城，被派在佛爷宫后面守卫，只听到枪声、铜锣铁器敲击和众人呐喊声。当天，日本仔进不了城，退到古井山。第二天早上，几架日本飞船（飞机）飞到捷胜城顶天上，放炸弹炸塌了几个城门楼，守兵撤走了。

       日本仔占领捷胜城后，在城外拉来许多民夫，拆平四城门楼，并出告示，限三天要城内沿城脚居住户，把厝对面城墙拆平，谁没拆就拆谁的厝。几天过后，城墙存下难拆的墙基，其余都拆平了。

       日本仔占捷胜城近一年，把城内外商户和农民家里粮食都强抢空运出海外。当年天大旱，粮食失收，农户商家都没粮，捷胜大饥荒饿死好多人。

       二年后（即1945年），日本仔又占了捷胜城。曾有几个日本仔骑着马绕城顶乱跑乱叫，随后保长敲锣通知城脚巷居民，说日本兵要再拆城墙修路，户户须出劳力，我们不理都外出躲避。日本仔就从城外征用一批民工，把上次没拆完的古城墙全部拆平。他们修路是借口，要铲平古城才是真的，因为捷胜古城是为抗倭寇而建的，日本仔忌讳。

       不久日本仔投降，外来民工散去，古城墙才存下西北角一小段。经历五六百年的古城就这样被可恶的日本仔飞机轰炸塌，并先后二次强迫拆毁了。

       如果古城在，今日扮景游行，东象西狮、南龙北虎，穿跃四城门过四大街，绕城脚巷，大家上城顶城楼观游景，人多也不拥挤，游景更好看，热闹又安全。”

     【2022年春分】

（附罗先生1989年听其父亲说古城记录下的日记手稿）

流山

拜读，很有历史知识，给人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