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在读小学的时候,有一个女同学头戴一个用白布扎成的发夹来上课。以我们的传统风俗来看,这叫“戴孝”,此行为寓示着该女同学家里刚治完丧。原来是她的奶奶刚去世了,出完殡,她们一家在“戴孝”中。
发夹小巧、朴素,戴着无关大雅,只是有点起眼,引人注意。这位女同学不介意戴这个发夹在头,同学们也没觉得别扭,在已有的观念中,大家都理解这种“戴孝”行为。毕竟这是千百年传承的以孝道为主轴的风俗,对我们来说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然而,老师看了不太乐意了,那时候正在开展反封建迷信的教育活动,各种反封建迷信宣传铺天盖地的,就连上山祭祖、扫墓都要被奚落为落后的活动并责备这种封建迷信行为,频繁接受形形色色的子虚乌有的举例以鞭挞和理论冲刷、洗涤!那时候清明是没有放假的,上山祭祖或者扫墓,不被认为是风俗;连清明节本身都没有谁敢说是传统文化节日。尽管我们民间世代都默认是风俗,在反封建迷信的理念熏陶之下,我甚至一度认为这些节日都应该被扔进历史的垃圾桶。
在老师的劝说之下,那位女同学把头上戴着的小发夹摘了下来。自此在学校里,不再被允许佩戴这种寄意孝道的所谓封建迷信色彩浓厚的物件了。我们的思想觉悟高不高就看是否坚决反对封建迷信思想和活动,传统上的东西就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了。就这样,很多富有地方特色的传统文化和民风民俗渐渐地简化再简化直至消失殆尽。我从读小学开始到高中毕业,只见过一回女同学“戴孝”上课,其他的时间没有再在学校里看到任何一种与传统挂钩的行为和活动。学习知识的地方就一定是无神论的天地吗?我觉得涂上一点传统的色彩更加靓丽,不知道是否被认可?
那时候我们都听着校园里那些慷慨激昂的反封建迷信的演讲和教化,他们会把祖宗祭日的祭祀活动以及人死之后的后事活动还有清明祭祖的缅怀活动都说成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封建迷信的行为。然而转过头来却看到学校领导和老师们在清明节挑着装满了祭品的担子走在最前头,领着诸位亲人高高兴兴的上山扫墓。我们此时突然蒙圈了,到底哪种话可以听、可以信;哪种思想应该学习、坚守?多年以后我才算弄明白其中道理:既反对封建迷信又挑起民风民俗的担子并不矛盾,因为我们反的是封建迷信而不是传统文化、民风民俗。可以与世界接轨当然也可以让民族传统保留下来并得到发展。如果以此理论去理解我们接受的反封建迷信的教育的同时也能看到那些反封建迷信的急先锋带头尊重传统的行为就不觉得有丝毫的矛盾存在了。
对儿童的教育中灌输反封建迷信的思想是正确的,只是很多封建迷信思想或活动是依附在各种各样的文化传统和民风民俗中的。换句话说,我们的所有民风习惯、风俗良道,基本上都是以封建迷信思想或活动为形式的。如果我们把风俗、民风、文化、传统、文明等等比喻成人的身体上的器官,那么封建迷信思想和活动就是长在这些器官上的毒瘤、癌细胞。我们小的时候社会氛围很纯洁,思想比较原始而且很单纯,为了适应新时代的发展,反对一切封建迷信色彩的东西很有必要,这条路走得正确。
我们那时候有人全盘否定封建迷信那一套玄论,意志真可谓是比铁还坚定的。曾经有一个小朋友看到他的妈妈在诚心诚意的祭拜家里的各路神灵,想劝阻他的妈妈别拜神,他的妈妈不听。于是他跟他的妈妈打了个赌,如果他在升学考试中能考到一个重点学校,那就不要在家里拜神了。他的妈妈同意了。结果这个小孩还真争气,以极为优秀的成绩考入了重点学校。他拿着录取通知书,把家里所有的神灵牌位都给拆了。这做法也太绝了,反封建迷信思想和活动的教育之成功,在他身上体现得可谓是淋漓尽致。
我虽谈不上全面支持反封建迷信思想和活动的教育,但是我从来没有反对过此等教育模式。破除迷信、移风易俗,推行这么多年,人们都在积极配合和鼎力支持,民间做出了巨大让步,删除了部分风俗也改革了不少风气,还把很多传统做法进行简化。正如我所说的那样,民风民俗、传统文化、民族节日等等是人身上的器官而封建迷信是毒瘤、癌细胞。我们要治疗的是毒瘤、要剔除的是癌细胞而不是为了消灭毒瘤、癌细胞连同人的器官都损坏了甚至摘除了。如此所为并非明智之举,很快就会把数千年传承下来的富有民族特征的文化遗产给破坏殆尽,难道没有人觉得可惜?难道不应该让属于每个国人的文化遗产保留下来吗?毕竟我们全部人,都是从小在传统文化遗产、各种各样的特色民风民俗之下成长起来的。不应该在接触了几年西学之后就厌恶起传统来,更不应该为了自己的仕途、工资让传统成为垫脚石往上爬,从而消灭风俗!一刀切切下癌细胞也切下毒瘤却把器官也切掉了,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反封建是好事,人的思想境界要提升以适应新时代的发展需求,社会的文明要符合新时代趋势,不应该把人的思想禁锢在封建迷信当中,所以要剔除这些毒瘤和癌细胞,无可厚非;传统文化遗产要继承,民风民俗要保留,传统节日要有生存空间,这是每个中华儿女都必须坚守的心灵基础和思想动力!那些被封建迷信包裹着的传统文化、节日、民风民俗等等,它们需要正确引导和良药治愈。它们的存在不是罪,它们的存在没坏处,它们的存在有合情合理的权利和理所应当的理由。反封建迷信不应该连它们也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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