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天涯长篇历史修真小说《问道天涯》

万行

     何楚穿越到1626年的明朝，成了一介穷书生李天涯。

此时的大明帝国岌岌可危,大厦将倾，妖孽四起。

科举路上，周旋于金陵四大家族，秦淮花魁，晚明名角次第登场……

他从一卷《心经》开始，踏上修道之途。

滚滚红尘，人间路上，见证了世事无常，红颜易老；以心合道，问道天涯……

狐鬼妖怪、仙魔佛道；晚明风物，金粉秦淮。

正是：秋水长天人过少，冷清清的落照，剩一树柳弯腰。

《问道天涯》（又名《聊斋之问道天涯》）——是起点网签约作家布衣天涯首部长篇历史修真小说。
应部分朋友强烈要求，今天开始连载汕尾市本土籍作家布衣天涯的成名作品。
《问道天涯》创作于2020年，现于腾讯阅文集团旗下起点中文网，微信读书，潇湘书院，QQ阅读、红袖添香等大型小说平台连载中……

万行

第一章 少年春衫薄

　　一种闲愁人静处，疏星淡月三更。天涯泊客问馀生。杯中长醉日，梦里识分明。

　　吟卷修心今又是，那年惯看功名。世间莫道有谁赢。古来人薄义，妖也亦多情。

　　——☆调寄☆端午《临江仙☆心经天涯》


　　天启六年，江南绍兴府。

　　滔滔钱塘江水，百转千回、跌宕起伏，奔流入海。

　　碧草如茵，远山含黛，燕子啾啾，绕树低飞，正是晓春三月。

　　绍兴府投醪河畔，一排数十棵柳树娇翠欲滴，一少年书生倚在河畔小石桥头的栏杆上，望着桥下潺潺的水流，怔怔出神。

　　少年约莫十七丶八岁，着方巾襕衫，乃是一位秀才相公。身形如弱柳，鼻子直且高挺，方口薄唇，若墨画的剑眉有着飞扬的神采，只是此刻眼神迷茫。

　　李天涯望着河面上自己的倒影，终于再次确定了一件事，自己真的穿越到了大明朝。

　　他是来自二十世纪的一个灵魂，原名何楚，原是广东暨南大学一名文学系学生。在毕业典礼那天喝了个大醉，一觉醒来，就成了现在这副身体的主人。

　　这个身体主人名字叫李天涯，表字子楚，今年刚满十八岁，去年五月底刚考上生员，成了一介秀才。

　　由于长年苦读营养不良，读书又太用功，在放榜当天，得知考中绍兴府道试第一名，兴奋过度。当晚又被一众同窗拉去庆祝，免不得多喝了几杯，于是乐极生悲，竟致一醉不醒。

　　结果当晚两个灵魂融合，就变成了现在的他。当然，后世的灵魂是主宰。

　　考上秀才以后，因李天涯学业出众，深受座师赏识，又知道他家境贫寒，就举荐他到府学宫社学当蒙师。

　　明朝社学都是官办，四书五经之类的书籍免费，社学蒙师由当地县令聘请，俸钱也由县署支付，学生除第一次拜师需要贽礼之外，一般也不再交费。绍兴府是文风鼎盛之地，社学办得较好，仅山阴一县就有社学近两百所，府学宫后的这一处社学近年因为有良师指教，儒童中考取童生、补生员的比其他社学多，所以来此求学的儒童竟有近四十人，而一般社学不过一、二十人左右。李天涯一边当蒙师，一边准备明年的乡试。

　　一觉醒来回到了四百多年前，谁能淡定呢？

　　近一年过去，在这段时间李天涯想了很多，从心乱若狂、怀疑惊慌到繁嚣落定，慢慢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回首前尘无可奈何，既然莫名其妙的到了这里，那就好好活着吧！

　　不是有句话说，生活就像强奸，如果无法反抗，那就享受吧！

　　李天涯现在的情况正是如此。

　　社学儒童小的不过七八岁，大部分十三四岁，刚进学的课程是《三字经》，再学《百家姓》，然后是《千字文》《论语》等。

　　现在这个时辰正是下午社学放学时间，李天涯叹了口气，准备回家，这身体主人父母双亡，家里还有一位小妹叫李小婵，两兄妹相依为命。

　　多想无用，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没办法改变，就在这个世界活个精彩吧！李天涯摸了摸胸口的一枚银戒指，这枚银戒指是从穿越带过来唯一的物品，戒指有两层，外面一层可以转动，镂刻有六个黝黑的梵文，用一黑绳子挂脖子上。

　　这枚戒指是当年暑假期间，李天涯去西藏旅游，临走时想搞个当地的物品作记念，但是囊中羞涩，用两百块从一个藏民手中死皮赖脸弄到的。

　　既然这个物品是陪伴我一起过来的，那就好好珍藏，作为我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念想吧。

　　李天涯前世性格豁达乐观，很能随遇而安。

　　心事一去，李天涯整个人感觉轻松了，投醪河两岸已是春花姹紫嫣红，芳草新绿如茵，踏在光洁的青石板上，入目都是生机勃勃的绿色，周围人来人往，活脱脱一幅动态的清明上河图，江南的春天真是诱人啊，李天涯边走边欣赏起周围的景物。

　　快到家时，想起最近一段时间由于精神恍惚，令小妹日日担忧，于是准备去集市买一些好吃的，晚上慰劳慰劳小妹。

　　下午的集市上喧闹的很，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夹着高一声低一声唱歌似的卖小吃的吆喝，和着轱辘声，家禽牲畜声，构成一曲俗世的喧嚣。

　　桥北有个城隍庙，每年五月祀神庙会。逢到会期，早早的就有各处商家赶来，错三落五搭起席棚，围着这座土神祠连绵起市，几里地间耍百戏的、测字打卦的、锣鼓、唱小曲、道情、评话的……喧嚣连天，今天虽不是庙会期，倒也热闹异常。

　　作为前世见惯大都市摩天大楼、汽车马路的穿越者，李天涯饶有趣味地欣赏这古代充满古典韵味的繁华场景。

　　“卖梨，卖梨，又脆又甜的大鸭梨呀，一文钱一大个呀!”

　　一声接一声的吆喝声传入李天涯耳中，这粗犷的叫卖声显得异常的惹人注意。

　　李天涯探头望去，路边一个粗壮的乡下人，身边停着一辆大车，车上堆放满了黄澄澄的大梨子，煞是馋人。

　　李天涯想起小妹喜欢吃梨，于是也挤了过去，正想开口买几个。

　　这时身边又挤过来一人，李天涯定眼一看，原来是一个中年道士，身上的道袍破损，三缕长须，脸容清癯。

　　李天涯让了让，道士从李天涯身边挤进去对乡人说：“大兄弟，请行行好，能否赏我一个梨吃，贫道已赶了好几天的路了。”

　　乡下人不肯：“哪来的邋遢道士，快走开！俺哪有梨送你吃，别阻我卖梨。”

　　一边说一边挥着胳膊，意思让道士走开。道士退了一步，继续乞求：“大兄弟，别这样小家子气，你这么多梨子，就舍给贫道一个吧，好心有好报的。”但乡下人沉着脸就是不肯。

　　道士又喋喋不休道：“贫道只吃一个，对你也没什么大损害，好吗？无量寿佛......”说着，就伸手去摸梨子，他的手掌黑乎乎的。李天涯暗暗好笑，这个牛鼻子道士倒是脸皮厚啊，不但绕舌，还死缠烂打的。

　　乡下人大怒，担心道士摸脏了梨子，一个大踏步冲过去，猛力去推道士，道士轻轻一抬步避过，嬉皮笑脸道：“哎呀，别动粗，别动粗。”还顺手摸了一颗梨子，只见那个梨子已经留了一道脏兮兮的黑印子。

　　乡下人更气愤了，口里骂声不绝，追着道士不放，无奈道士脚步轻灵，身手敏捷，围绕车子转，始终追不上。

　　李天涯见他们闹得不可开交，又觉得那道士神清气爽，言辞饶有深意，貌似是在故意戏弄乡人，就不知乡下人哪里得罪了他？

　　这时围观的人也不耐烦了，一个白胡子老头劝乡下人说：“哎，我说大兄弟，你就给他一颗小梨子吧，弄的没个完，我等要着买梨呢。”

　　那乡人也死心眼，涨红着脸，执意不肯，不一会，这周围聚了一大圈人群。

　　李天涯等得不耐烦，担心家里小妹久等，就出声道:“你们别闹了，不如这样吧，我来买，给这位道长一颗吧。”说着，从衣袋摸出两个铜板，“来，给我两颗梨子。”

　　众人一看，原是一位秀才相公。

　　道士打量了李天涯一眼，这一眼精光逼人，打揖道:“无量寿佛，小相公好，贫道有礼了。”

　　李天涯见他变得彬彬有礼，也不敢怠慢，回礼道：“道长好。”一边从乡人手里接过两个梨子，递给了道士一颗，“道长，请慢用。”

　　道士接过梨子，也不擦，直接就塞口里，咬了一口，说道:“多谢相公，你且别忙走，一会贫道送你梨子吃。”

　　旁边围观的人笑道：“你这道士，净说混帐话，适才都要向人讨梨子，转眼就说送人家梨子？”

　　“是啊，这臭道士，胡吹大气!”……

　　李天涯也笑问:“道长既然自家有梨，何必还跟他讨梨吃呢？”

　　道士呵呵一笑道：“贫道是需小相公的梨核做种，人能发善心，种下善的种子，自然就功德无量。想吃果子还必要有因，有舍有得，有因有果，因果因果，似简实深，似深实简，可惜世人都不识啊，哎......”他像绕口令一般说着，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天涯一眼。

　　道士说完就大吃大嚼起梨子来，黄橙橙的梨子，脆而多汁，李天涯看的眼馋，禁不住吞了吞口水，自从穿越过来，家境拮据，这样的好梨子他也是好久没吃过了。

　　道士旁把梨吃完，将梨核拿在手里，随意走了几步，就当街在空旷的地方掘了一个坑，将梨核放进去，把土埋好。

　　“有哪位街坊给老道端一碗水来？”

　　道士奇怪的行为，惹得他身边早就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刚才说话的白胡子老头闻言，转身从旁边相熟的食肆里提了一小桶水给道士，道士伸手接过，倾倒下去。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埋梨核的地方钻出青嫩嫩的细芽来，慢慢抽芽长大，不多时就长成一颗梨树，最后居然开花结果，结了满树黄澄澄的梨子。前后不到半个时辰，整个过程如变把戏一样。

　　道士嘻嘻笑着说“好！好！我们有梨吃啦。”他敏捷地两下蹬上梨树干，摘下两颗最大的梨子，递给李天涯道：“来，这俩颗就还给小相公了，以报刚才赠梨之德然后又摘了一颗，给了那个取水的白胡子老头，道：“这是老丈赠水的到酬劳。”

　　做完这一切，他才跳下梨树，对围观的众人说：“剩下的梨子，诸位可以自行摘来吃。”

　　众人又惊又喜，一哄而上，没多久，这满树的梨子转眼间已被抢摘得一干二净。

　　道士见状哈哈大笑道：“好！好！梨子尽了，果还了，这个梨树干就留给贫道吧。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说话功夫，又叮叮当当将梨树干伐了，轻轻松松地扛在肩头，口里还哼着歌，大步飘飘然而去。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潇洒飘逸之极。

　　李天涯看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太神奇了!亲眼见到这如同魔术的表演，令他大为震撼，他宛如做梦，禁不住揉了揉眼睛，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法术吗？

　　突然心里一动，这个情景似曾相识啊，对了，这岂不是《聊斋》里的故事？难道我进入了蒲先生的聊斋世界里？

　　一下子，李天涯懵了。

万行

第二章 天涯初问道

　　“哎呀，俺的梨子，不知哪里去了……？”

　　突然传来一声嚎叫声，把李天涯惊醒过来。

　　天涯转回头，只见刚才那乡下人装梨子的车上空荡荡的，满车梨子一个都不剩，连车把也不见了。

　　原来那乡人刚才也跟着众人观看道士施法，忘了自家的梨子，现在才发现这种奇异的事。

　　有人提醒乡下人，估计和刚才那道士有关，让他去找找看。乡下人听了，如梦方醒，赶紧往道士离开的方向追去。

　　不一会儿，那乡人提了个车把走回来，原来刚刚道士扛走的梨树干就是车把，乡人一边走还一边骂个不停。众人惊奇不已，都哈哈大笑，那乡人骂着骂着，似乎想起什么，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李天涯突然心中一动，回首却见那道士微笑着站在远处，道士冲李天涯稽首后，转身大步就走，集市上人多眼杂，其他人似乎没有察觉到他，只顾着笑那乡下人。

　　李天涯很奇怪，心里一动，大步赶去，说也奇怪，道士的身影在拥挤的人群中如鱼行于水，似慢实快，丝毫不见迟滞，任凭李天涯怎么快步追都无法接近。

　　道士的身影突然转过一个墙角，李天涯更加快了步伐。等他转过墙角，却见已到了投醪河边，河岸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李天涯气喘吁吁的扶着岸边一棵柳树休息，心中满是沮丧。就跑了这么点路，已经累成这个样子，看来原来这身体的底子实在是太差了。

　　突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让李天涯吓了一跳。道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公子，你一直追着贫道，欲待何为？”声音中含着笑意。

　　“道长道法高明，但又何必挟技戏耍凡俗之人呢？”李天涯喘息道，“何况，那乡人虽然吝啬粗鄙，但物各有主，给与不给自然看其心愿，每个人谋生不易，他不愿给梨也在情理之中。”

　　那道士听李天涯振振有词，声音清朗，眼里闪过赞赏之色，顿首笑道:“贫道观公子非迂腐之流，那乡下汉子鄙吝不堪，自食其果，贫道略加惩戒，你管他做什么！”

　　见李天涯还待争论，道士又道:“况且，贫道惩戒此人，也并非他不肯给贫道梨吃这等小事，其中自有缘故，公子且听贫道说来。”

　　原来道士名叫吴道子，乃是蜀山天一派道士，学成后下山历练，喜欢游戏人间，混迹市井，自不免经常干一些降妖伏魔，锄奸惩恶的事来。

　　至于那个卖梨的乡下人，吴道子也不是第一次认识，那乡人家有老母，其父早亡，自小是其老母含辛茹苦拉扯大的，成年后老母还倾尽全力给他讨了一房妻子。结果等他娶妻过门以后，畏妻如虎，他的妻子横蛮彪悍，经常虐待打骂其老母，那乡人连个屁都不敢吭声，看到老母被打骂，只装聋作哑，或者跑得远远的，因此其妻气焰日盛，更是肆无忌惮。

　　更尤甚者，其妻还经常疑心那乡人偷偷私藏钱物与老母，乡人每次买卖回家，身上财物必须悉数上交，否则必寻衅挑事，大吵大闹一通。

　　原来如此，李天涯这才恍然大悟，那乡人为什么嚎啕大哭？估计是担心回去被妻子打骂的成分居多，这正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吴道子又道:“我刚才是小施惩戒，希望他有所警醒。不过他家有母老虎，行止不由自己，要其幡然醒悟，却是艰难，贫道此举不过是缘木求鱼，略尽人事罢了。世人罪孽深重，难以尽渡，道法虽广，难渡无福之人啊，唉......”吴道子说着，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李天涯抱拳道:“如此说来，原是小子错怪道长了。”

　　吴道子摆摆手道:“无妨，贫道现身与公子见面也非为此等小事，我观公子命格奇特，不似此世间之人，刚才几经推算，还是天机混沌，始终探不明究竟，实令老道费解。”

　　李天涯吓了一跳，这吴道长确实非等闲之辈，道行高深，莫非他能看出我的行藏来历？待听到最后，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只听吴道子又道:“原本还以为公子是某些修炼成形的妖孽之流，而老道降妖伏魔自是本分内之事。后来看公子行止磊落，身有正气，又没有一般读书人的迂腐之气……”

　　李天涯心里暗骂:你牛鼻子才是妖孽！

　　吴道子继续说:“......何况公子侠肝义胆，不是那种一味姑息养奸的老好人，老道甚喜，老道甚喜啊。”吴道子十分欣慰的模样。

　　李天涯暗道:额，言下之意，刚才如果发现我不对劲，是他口中的“妖孽”，是不是就顺手把我这个“妖孽”收了？好险!

　　李天涯说：“小子打少素喜道法，道长道法高妙，能否请道长收小子为徒？”这个倒是老实话，李天涯前世曾有一个阶段痴迷星相八卦，道法玄功之类。前世那个世界，神功道法盛行，各种修炼法门林林总总，不过最后发现大部分都是挂羊头卖狗肉，很多“大师”假借传授“功法”实际上在卖药骗钱，有专门坑老大妈卖保健品的，更歹毒有骗财骗色、坏人家庭的......

　　那些功法的创始人口头上都说的头头是道，天花乱坠，但是基本就没有一个可以真实显示神通，让世人看到的。也曾有几个在视频上展示，最后也被揭穿出是串同导演联合造假;有的振振有词说，神通是末流，不可追求，不可当众显示云云。反正故弄玄虚，云里雾里，至于实际上是不能，还是不为？那就唯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而据李天涯所知，前世的各种书经典籍都曾经记载，历史上一些大能当众显示神通的事迹，这种例子不胜枚举。

　　当年李天涯读书期间也曾上过一次当，从此才平息了修炼成仙的梦想。

　　这次李天涯亲眼目睹吴道子种梨的“邪门”行为，大为叹服，怎可不探个究竟？这种机缘千载难逢啊。

　　可是接下来吴道子又说:“我观公子乃富贵中人，目前尘缘甚深，不是我道之人，与修炼者超然物外的境界相悖，况且贫道还另有要事……”

　　李天涯越听越不对劲，这老道有往外推的势头啊，赶紧插话:“在下素来尊崇道德之士，还请道长不弃，往在下陋居一行，也好早晚聆听教诲。”

　　李天涯一副诚心诚意仰慕的样子，确实，在原来那个世界，只能在魔幻影视剧才能看到的法术，多稀罕啊。

　　在另一时空见过基本都是捣浆糊装神弄鬼的骗子，现在好不容易碰上一位有真正本事的，肯定要笼络巴结好。

　　吴道子见李天涯颇有诚意，也甚为感动，再加上他对李天涯印象也颇好，要知道，吴道子久经风尘，阅人无数，但大部分人对和尚道士这类人都是敬而远之，没事避之唯恐不及。

　　于是对李天涯道:“贫道与公子有缘，日后自有再见之期，现在强求无益，且老道确有要事，并非推托之辞。”

　　李天涯听到此处，正感失望，吴道子又说:“我观公子印堂喑黑，日内必有小厄，然公子聪慧有福之人，自能逢凶化吉。也罢，老道送公子一物。”说着吴道子手中现出一本薄薄的物件。

　　“你我今日相遇，毕竟是有缘。此书非本门之物，乃贫道昔年云游，在昆仑山偶得之物，能修身炼体，特将此书赠与公子，若能勤加修习，他日必有所成。”

　　李天涯接过那本书，只看是一块手掌大的木牌，其色暗黄，入手甚重，似木非木，正面写着两个古篆依稀识得是“心经”二字。

　　李天涯反复翻看这块刻着“心经”二字的木牌，发现并没有其他的字，不由疑惑：难道这就是吴道子所说的“书”？

　　吴道子看出他的心思，笑道：“此物原有小小禁制，已被贫道解除，公子只须安贫道所传之法即可阅读其中之秘，此物还有护身辟邪之能，等公子修炼有成，自能体会其妙用。望公子多加珍重，此物万万不能让外人知道，切记，切记。”

　　说着，传了李天涯一套静心养神的口诀，吩咐天涯依法勤加修炼。说完吴道子不再逗留，掉头便走。

　　李天涯大声问，以后如果有事，怎么找到道士？

　　吴道子笑而不答，李天涯还待再问，早已不见了道士的踪影，只听空中回荡着一句:“月圆之夜，再遇之时……”

万行

第三章 向河而居
“月圆之夜，再遇之时”？

　　这算什么话？如果我修炼碰到凶险呢？怎么等得到月圆之夜？如果有手机就好了……李天涯苦笑道。

　　知道了这世界有妖魔鬼怪，李天涯不由生起一股危机感，这个羸弱的身体是应该好好调理锻炼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看看天已近申时末，恐怕小妹久等，李天涯摸摸怀里，那三个梨子还在，赶紧迈步往家赶去。

　　夕阳西下，把整个绍兴府浸在霞光之中，路上两岸湖光山色，都披上一层薄薄的红纱。

　　到了自家门口，就听到一声脆生生叫声:“阿兄”，随后，一个小身影扑进李天涯怀里，正是小妹李小婵，“阿兄，你怎么才回来？”小婵带着哭腔叫道。

　　自从李天涯十岁父母双亡，两兄妹抱头痛哭，自此相依为命。小婵对李天涯极为依赖，去年李天涯考上秀才晕迷了一天一夜，可把小婵吓坏了，以为唯一的阿兄会像之前的父母亲一样，永远醒不过来了。

　　从此，每当李天涯外出，如果晚点回来，小婵总忐忑不安，深怕阿兄在外出事，小婵就会跑出院门等阿兄回来。朦朦胧胧的月光在她可爱秀美的小小脸庞上笼了一层轻纱，晶莹的泪水尚未擦去，李天涯一阵酸楚，揉一揉小婵的头发，“小丫头，都大姑娘了，还哭鼻子啊，阿兄不是好好的？”

　　小婵哽咽道:“阿兄没在家，俺怕……”

　　便见小婵肩膀一缩，小嘴一扁，眼泪如断线珍珠一般自眼中滚落出来了。

　　李天涯忙道:“小婵，别哭了，来，看看阿兄给你带好吃的，别被你的大头撞坏了”，说着拧了拧小婵的耳朵，一边把梨子掏了出来，小婵这才离开李天涯怀里，红着脸不依道:“阿兄才是大头鬼……”

　　这是一位清秀的小姑娘，已经是美人胚子了，峨眉凤目，最引人注目的是下巴上长有一颗红痣。

　　小婵是李天涯母亲在河边洗衣服时捡回来的。据说，当年小婵刚出生一个月左右，不哭也不闹，静静地躺在一个箩筐上，张大眼睛盯着李母，四周无人，李母感其异，就抱了回家。

　　小婵今年十三岁，由于额头饱满高洁，稍微前凸，小时候兄妹斗嘴时，李天涯戏叫小婵是“大头”。

　　小婵把三个梨子洗干净，兄妹分吃了两颗，还留着一颗，梨子果然是又脆又多汁。

　　李天涯兄妹住处是一座老民居，依河而建，是李天涯老父遗留下的。李天涯老父以前是府学宫教谕，老秀才眼光是有的。

　　房子虽然老了一点，但面积还颇宽敞，有一大两小三间厢房，还有个小前院。地点也好，前面靠街，后面临河，临河的那边有小露台伸出去，颇有些居于水上的风雅气息，是一座典型的江南民宅。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婵从小勤快，小院子隔壁有一小块空地，小婵就在上面开垦种了一些时令蔬菜，日常也能自给自足。

　　小婵把整座房子拾掇得干净利落，井井有条。天刚黑，两兄妹开始吃晚饭，一盏油灯，透出微弱而温馨的光芒。

　　饭菜很简单，两道菜是红烧豆腐和肉丝炒豆芽，另外还有一碟自家腌制的小菜冷拌罗卜丝，一大碗喷香大米饭。小婵的厨艺很好，随便一些家常便饭都烹饪得特别可口。

　　李天涯今天跟着道士跑了半天也饿坏了，连吃了两大碗饭。连菜带汁也一扫而光，把小婵看的合不拢嘴。

　　“看什么看，快吃，小丫头，吃饭不能浪费哦。”李天涯用筷子敲了敲桌面，对小婵笑道。

　　自从李天涯到府学宫当蒙师之后，生活开始稳定了，可以隔三差四有肉吃。对小婵来说，这已经很好的日子了，何况，只要和阿兄在一起，什么苦日子都能挨。每当小婵想起去年李天涯晕过去孤苦无依的那段日子，心里就一阵阵地后怕。

　　“这时代的人真容易知足啊!”李天涯望着小婵一副心满意足吃饭的样子，禁不住一阵心酸，小姑娘太不容易了，按融合的灵魂记忆，这副身体的前主人就是一个五谷不分，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家庭里里外外生活全靠小婵打理操劳，小婵心灵手巧，日常还帮人做一些针线活儿，帮补家用，也真难为这小姑娘了。

　　活着，起码要让身边的亲人能过上好日子啊。

　　“小婵，阿兄以后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李天涯突然道。

　　“这样子就很好呀，俺只要阿兄平安无事。”小婵道。

　　饭后，小婵在收拾洗涮。

　　李天涯回到自己屋里，掏出吴道子给的“书”，翻来覆去的看，这“书”只有一张，正面除了“心经”两个字，周围镂刻着一些奇怪的花纹，围绕“心经”两个大字，仔细看，周围还有六个阴文图案ༀམཎིཔདྨེཧཱུྃ，背面却是密密麻麻的一篇文字“心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盘。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一共是两百六十字，阳文镂刻，手指摸上去，笔划铁划银钩，有若利刃，文字上部还有个火焰图案。

　　这不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吗？虽然一看就是挺稀罕的古本，但这个秘籍未免太烂大街了吧？

　　心经在前世李天涯曾经见过，自家客厅就有一幅《心经》书法作品。自己有念诵过，记得前世那会有个著名的女歌星曾用歌唱过，除了好听，也没觉得有何神奇之处，就不知道吴道子给的这版本有何不同。

　　关于心经来历，前世李天涯曾经读过《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书中记载了玄奘大师和心经的故事——

　　当年玄奘法师西行印度取经时，玄奘大师经过蜀地时，遇到一个老和尚，身上长疮，臭不可闻，大师顿时生怜悯之心，给了他一些衣服和饮食，还照顾他直到痊愈。临行前，老和尚送给玄奘大师一本梵文经典以示感谢，那部梵文经典，就是著名的《心经》，叫他在畏难之时念诵，就会转危为安。

　　玄奘大师得到心经后，心里十分欢喜，依法修持，一路上每当遇到困难危险，他都一直持念《心经》，一切的灾难都当下消除，化险为夷。

　　后来当玄奘法师从印度返回时，念及老和尚所赐《心经》的恩德，准备好好报答一番。谁知当他找到当时寺庙所在的地方时，不仅老和尚不见了，连那个寺庙也消失了。

　　先不管这些，既然吴道子那么郑而重之，应该不是忽悠吧？

　　反正现在左右无事，先按他传的法子修炼。李天涯双腿打叠盘坐在木板床上，两手掌叠放大腿上，再将那本心经捧在手心，眼观鼻，鼻观心，五心朝天，按吴道子传的清心诀修炼了起来……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

　　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幽篁独坐，长啸鸣琴；

　　禅寂入定，毒龙遁形；

　　我心无窍，天道酬勤；

　　我义凛然，鬼魅皆惊；

　　我情豪溢，天地归心；

　　我志扬迈，水起风生；

　　天高地阔，流水行云；

　　清新治本，直道谋身；

　　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一开始李天涯还心猿意马，杂念丛生，但随着清心诀一遍遍的诵念，慢慢进入玄妙的境地。

　　手掌心的“心经”传来一丝丝的清凉，那丝凉意由双掌心进入，穿过百会穴，又回到丹田，不断循环，渐渐地，一颗心仿佛浸泡在一团如水的月光中，不断吸收月光的能量……

　　如果这时候屋里有人，就会看到一个奇特的景象:李天涯闭目趺坐，那本心经上的六个字形“ༀམཎིཔདྨེཧཱུྃ”正围绕着李天涯身体周围旋转，字体金灿灿，散发出的光芒照耀全身。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李天涯脑海中出现一个浩瀚无垠的星空，缓缓地升起一轮明月......

万行

每次都要审核，而且不能修改，太费劲了。今天就先更三章吧。

万行

第4章 救狐



第二天，一大早李天涯就醒过来了，只觉得昨晚的一切似梦非梦，梦里发生的事依稀记得。起床后只觉得神清气爽，精力充沛，昨天的疲惫酸痛都不见了。知道吴道子果然没骗他，赶紧把那本“心经”贴身收藏起来。


穿衣服时李天涯闻到一股酸臭味，找了半天才发现是自己身上发出的，于是提了水桶去后院子冲刷了半天。等回来，勤快的小婵已做好了热腾腾的早点，桌子上小婵注目看了李天涯半晌，把正狼吞虎咽的李天涯搞的莫名其妙。

“傻丫头，怎么啦？”

李天涯觉得今天肚子特别饿，小婵脸一红，把自己那份早点给了李天涯，“阿兄，给!”顿了顿又嘀咕了一声:“阿兄今个特别不一样，真精神哦……”

辰时初刻，李天涯已经迎着清晨的阳光开始了他一天的“上班”生涯。

府学宫社学开在距离李天涯家不远的一条街道上，走过几条石桥就到了。府学宫后社学位于府河左岸，原是一处神庙，供奉的神祗是无名之辈，嘉靖时毁淫祠，神庙就改作社学了因此环境还算清幽，灰瓦白墙的围起来，一小片竹林，平时读书声朗朗，还是有几分书香氛围的。

社学目前一共五十九名儒童，塾师五名，都是老生员，其中包括社学教谕张阳。张老教谕是李天涯父亲生前好友，日常对李天涯多有照顾。考虑到李天涯最年轻，经验不足，因此让他执教的是刚刚启蒙不久的十多个儒童，这群儒童一共十五名，年龄在八岁到十二岁之间。之前的老师教完千字文，开始教论语，李天涯每天固定教导他们一个上午，下午宽松一点，礼、乐、射、御、算学之类的，其余全看老师的心情和能力。

这帮孩子很好教。当塾师这半年多来，李天涯已经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课堂上那股惟师惟上的感觉，眼下的这帮儒童毫无个性可言，对于老师来说，不耍个性的乖乖的孩子最可爱了，他们珍惜读书的机会，不调皮不捣乱，如果出点小事你把人孩子屁股打烂家长也觉得理所当然的，对比后世那些顽劣异常的独生子女，老师稍微对学生训几句，家长就蜂拥上阵，要老师赔礼道歉的情况。这里简直就是老师的天堂，李天涯教得非常舒心。

有时兴之所至，李天涯也会给这些孩子讲故事，比如最受孩子们欢迎的《西游释厄传》，把这些孩子忽悠得两眼放光，崇拜之极。这个年代，不像后世娱乐事业林林总总五彩缤纷，而眼下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正当贪玩好动的年龄。

这个时代讲究师道庄严，以前那些老塾师都是正颜厉色，整天板着脸，不苟言笑，无论对不对都要训斥几句，一个应答不好还得换戒尺打手心。那像现在这位李先生呀，又年轻，讲课又不严厉，当然最重要的李先生还会讲他们喜欢的故事。

石猴子漂洋过海找到老神仙师傅了没有？孙悟空学会了七十二变吗?还有如意金箍棒到底重多少斤？恐怖的白骨精活过来了没有?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了吗？好可怜啊……

李天涯终于成功把《十万个为什么》提前搬到大明朝。

一时间这些话题令孩子们津津乐道，百听不厌。一帮平日里就没多少娱乐的孩子满脸都是红扑扑的，兴奋不已，不时按捺不住发言：“先生、先生，接下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有时李天涯刚到学社，就有孩子跑过来问:“先生，什么时候讲故事呀？”

于是，我们的李天涯老师授课没多久，居然成了最受儒童们欢迎的蒙师。

这期间，有其他老蒙师妒忌李天涯，指李天涯误人子弟，有损师道庄严云云，向老教谕张阳投诉了好几次。无奈张教谕对李天涯赏识有加，又是故友之子，以为无伤大雅，只叫过李天涯询问过一次，也不忍多呵斥，只是叫李天涯日后多加收敛注意。还有张老教谕还有一招“杀手锏”，“好，你们认为李子楚不好，你也给我考个道试榜首来？”此招一出，那投诉之人顿时瞪目结舌，额，道试榜首有那么容易得的吗？以为是买大白菜啊。于是投诉几次未果之后，也就不了了之。

日子一天天逝去，李天涯一如既往地读书授课，晚上修炼，不知不觉已到了清明节，这是华夏一个扫墓祭祖的肃穆节日，社学放假一天。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清明这天，天晴无雨，春和景明。李天涯和小婵兄妹一大早就上山为亡父母扫墓祭祀。

伫立荒山，凄凄春草，当年慈爱的义父母已化为一坯黄土，如今只剩下两兄妹相依为命，念及往事，小婵哭成了泪人儿。

李天涯虽然没见过这个世界的父母，但此情此景，睹物思人，也不由想起前世的亲人，归去无期，忍不住热泪盈眶，悲不自禁。

两兄妹沿山路慢慢往回走，李天涯提着来时挑祭祀品的扁担。这条小路很是清静，只是间或有几声鸟鸣从树荫间传来，更增添几分幽静。走着走着，兄妹心情才开始舒缓起来。

渐渐来到了一个荒芜的山林深处，山草茂盛，树木阴森，乱石纵横，难见到一处人迹。

唧唧……

突然李天涯听到前方有动物的哀叫声音，紧接着一只小狐狸从丛林间跌跌撞撞着奔跑出来。

竟是一只极为罕见的火狐！

只见通体通红，跑起来如一团火影，不掺一丝杂色。

皮毛如丝锦般光滑，还隐隐泛着一种淡淡的光泽，流转似水波，十分奇异。

此狐右后肢正流着血，点点滴滴地落在地上，触目惊心；而一双很人性化的眼眸内，流露出哀婉痛楚之意。

纵然负伤，但火狐仍是奋力地奔跑着，似乎身后有什么敌人在追赶着它。

嗷！

果不其然，一声狼叫，片刻之后，一头雄壮的黑色大狼泼辣辣地扑了出来。

小婵惊叫了一声，李天涯赶紧挡在小婵前面，握紧手中的扁担。

这狼真长得巨大，毛色为极纯的黑色，油光水滑，耳朵长而尖，一双大眼凶光毕露，大嘴里獠牙交错，令人毫不怀疑只要被它一口咬中，脖子都会被咬断。

黑狼追得急，那只火狐惶惶然，慌不择路，径直往李天涯兄妹这边跑来，双眸有若人类，泫然欲泣，有泪光在里面打转，望向李天涯兄妹的时候，似乎在求他们搭手相救。

小婵心软，紧紧拉着李天涯的衣袖道:“阿兄，这狐狸好可怜呀”。

李天涯强笑道:“别怕，看阿兄的。”对着大黑狼作势扬了扬扁担，想把狼吓走，他心里也有些发悸，这狼也太大了吧，看去像一头小牛犊那般壮，自己近八尺的个子，这头狼站着居然差不多和自己一样高。

那头黑狼追过来后，发现了李天涯兄妹，也不敢贸然行动，对李天涯喉咙里发出阵阵的闷吼声，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天涯。

李天涯这些天勤炼清心诀，自感体质越来越好，胆气颇壮。不过对着这样一头巨狼，殊无把握。

李天涯发现黑狼眼睛竟然露出像人一般嘲讽的神色，我靠，这也太吓人了吧。果然，黑狼作势欲扑，李天涯大惊，又不敢退。只好捏紧扁担对准黑狼腰部死命挥了过去，“咣当”只听一声巨响，黑狼敏捷地后退闪避了过去，由于用力过猛，扁担砸在地上断成两截。

黑狼的眼眸中嘲讽之色更深了，好整以暇的抖了抖耳朵，好像在说，现在看你还有什么依恃？

李天涯手中只剩半截扁担，正慌乱间，突然手中被塞了一物，“阿兄，用这个。”原来是小婵在地上找了块石头，李天涯大喜，猛地双手发力，将石头朝黑狼头部砸了过去，李天涯感觉自己突然力气大增，石头迅猛无比，黑狼迫不及防，被砸中左眼，汩汩渗出血来。

嗷嗷!

黑狼惨嚎两声，恶狠狠的瞪了李天涯一眼，正准备再扑过来，突地怔了怔，猛地掉转头钻回丛林中，跑了。

“好险！”没想到黑狼居然这样跑了，李天涯大喘了几口气，惊魂未定。

“阿兄好厉害啊。”

小婵紧紧抓住李天涯的手，胸口起伏，看来也是吓得不轻。

“不，还是咱家的小婵厉害，知道给阿兄送武器，哈哈。”

小婵满脸通红，羞不可仰。“阿兄取笑我……”

李天涯和小婵开玩笑目的就是调侃下气氛，刚才自己都挺害怕的，小婵一个小姑娘家的就更不用说了。

“咦，小狐狸呢？”小婵问道。

对啊，刚刚没注意，那只如火焰般的小狐狸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两兄妹四处找了一会，没找到小狐狸踪影，担心黑狼去而复来，也不敢久留，赶紧择路回家。

李天涯兄妹不知道的是，在荒野的林荫深处，那头黑狼如人般坐着，恨恨地望着李天涯兄妹的背影渐渐消失......

刚才令黑狼不敢继续和李天涯纠缠下去，转身逃窜的并不是李天涯砸过来的那块石头，而是这个少年身上透出一股令它心悸的气息。这就像多年以前，在昆仑山上，还没开窍的黑狼碰到的另一位修行的人类，那次，黑狼差点连命都丧了。

慢慢的，黑狼眼睛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万行

第五章 洗脚水

残月当空，万籁俱寂。

看来这果然是一个有神仙及妖精鬼怪的世界。

李天涯当晚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从吴道士神奇种梨开始，到今天遇狼发生的事情，令李天涯感觉到这个世界的神奇。而他这段时间勤练不缀清心诀，也令他灵智大开，自觉身体一天比一天好，有用不完的力气，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就精力充沛，而且更奇妙的是读书过目不忘，无论多隐晦艰涩的文章，读过一遍就记得牢牢的。

皮肤如玉石般泛着光彩，整个人就像一块已经雕琢出来的璞玉，光芒四射。这个现象连小婵也发觉了，经常奇怪地问，阿兄吃了什么仙丹妙药？

李天涯笑而不答，想等修炼多一段时间，如果没其他不妥，再把清心诀传给小婵。虽然吴道士说不准外泄，传给自己妹子，应该不算“外泄”吧？

         原来，李天涯对自己的规划是一心走科举之路，因为在明朝，永乐、宣德年间社学最为兴盛，人称“家有弦诵之声，人有青云之志”，朱元璋通过科举之路把天下士子的心给笼络住了。但科举取士，那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比前世的高考还要难上无数倍，又谈何容易。

但现在凭着“过目不忘”四个字就占了天大的便宜。

科举分为童生试，乡试，会试几个步骤。前面所考的大多是书上的东西，只不过翻来覆去，相互交杂，没有一个好脑子是不行的。

童生试过了就是生员即秀才，就像李天涯现在这样。而大多数读书人一生就卡在乡试上，过不了就永远是布衣之身。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又大多瞧不起行商做买卖的，只能做个教书先生，稍好点的能去做个师爷，江南的绍兴师爷也挺多的。

过了乡试，那就是举人老爷，就算无官无职，也可以见官不拜，每年还能吃国家的俸禄。乡里都要攀附的，而李天涯过目不忘的本事让他过乡试如探囊取物一般。

不过这科举取士虽然看似公平，但也有很多才学过人之辈蹉跎场屋、困顿一生。山阴本地的就有徐渭徐文长，徐文长才华横溢，可就是死也考不上举人；大名士陈继儒到老也只是个秀才功名。在参加举人试中两战皆败，二十九岁的陈继儒于是痛下决心与科举功名永诀。

据说陈眉公一把火把儒家衣冠统统烧掉，隐居小昆山之南，表示从此绝意科举仕进。焚毁襕衫、放弃科考的陈继儒做他的隐士高人，也经略经济，混得很不错。

但其他人就没有陈眉公的长袖善舞了，很多落第秀才的谋生手段主要是到私塾授课，或者卖字卖画等，勉强能够糊口，解决温饱问题，然后一边等着下一次科考，有一些终生考到满头白发的。有名的例子像小说《范进中举》的范进那样，还有大名鼎鼎江南才子的唐解元唐伯虎，终其一生，只能买字卖画穷困潦倒。

还有一位山阴张岱，李天涯最喜欢他的一篇小品文《湖心亭看雪》，一直考到明朝灭亡，考了三十年也没考上举人，然后国破家亡，披发入山如野人，只有借手中笔写《陶庵梦忆》，回首往事前尘、追忆末世繁华，实在是可悲可叹……

李天涯现在家境贫寒，家里还有幼妹需要照顾。李天涯本来认为只有科举这条路可以走，一步步来，只希望不要走得太累，还得留点精力享受生活不是？

但是现在看来，这年代和原来的历史都不一样，已经出现妖魔鬼怪，自己本来身体主人原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呆子，也就罢了，现在是既然有此奇遇，自然不能辜负了。

必须抓紧时间增强自身实力，吴道士传给他的口诀是好东西。就不知“心经”会有什么妙用？李天涯相信随着自己的修炼进展，有一天能完全解开这个秘密。

今天碰到的巨狼，李天涯隐隐觉得那不是一般的畜生，那眼神就像人一样，莫非是修炼成精的妖怪？吓，那就麻烦了，总觉得那只黑狼会再来找他的。

先不想这些问题，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增强实力，带着这些问题，李天涯开始了每天的修炼，慢慢地，李天涯开始进入那种奇妙的境界，这一次不同的是，丹田开始出现一颗米粒般大小的种子，被五色氤氲包裹，淡红色，不停的旋转，吸纳着周围的灵气，隐隐透出红光，那围绕身体的六形字越发明显，有若实质。

浩瀚的星河闪耀，天地空旷。

李天涯感觉身体不停上升，向着浩瀚无垠的星空飞去，心经上面的一个个金字不停在脑海闪现:……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不知过了多久，李天涯慢慢睁开眼睛，竟然发觉两眼眶都是泪水。自己像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只觉得脑海中多出了许多东西，但却又无从寻觅。

李天涯突然有些明悟，生命，正是“宇宙”中最重要的东西，纵然是浩瀚宇宙中的一点渺小的火光，也有刹那间的光芒。

人的生命在时间上只不过短短几十年，白云苍狗，无非梦境，在空间上也不过是七尺肉身之躯，大厦千间，夜眠不过八尺；良田万顷，日食不过几斛。

所谓寻仙之道，不就是要弃了这俗世的烦扰，与山川为伍，与日月比肩吗？

只是莫说凡人，就是真正的仙佛，同这宇宙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连其中一点星尘都及不上吧！

沧海一粟，一粟沧海？

朝生夕死的蜉蝣，不可语冰的夏虫。人跟仙佛的关系就是这样吧！夏虫嘲笑蜉蝣的同时，他自己又是何等的浅薄呢？吾身也有涯，而道也无涯。以有涯之身寻无涯之道，难道不痴吗？

无论道佛，所修本质上就是一颗心，心生万物，心境通了，万法皆通。宇宙万事万物，全在于心，心大则事小，心小则事大，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幡动风动，俱是心动。

心装什么，就结什么果。心放在哪里，就在哪里开花结果。世界万物，都是心去相应的。

心动之间，可以是沧海，也可以是一粟。

莫非，这就是“心经”？

李天涯默默地回忆着修炼时出现的境象，突然心轮一动，发觉已经能内视身体的状态，只见丹田中有一粒种子充满生机……

身体似乎发生了一种奥妙的变化，直如脱胎换骨般，充满了勃勃生机，精气神更像一块蒙尘已久的镜子，刹那间被拭抹干净，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清明清爽。

正沉思间，窗帘微亮，推窗望向天边，只见红霞若烧，东方欲晓。

“阿兄，快来，快来！”突然，外面院子传来小婵的叫声，李天涯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什么事，赶紧跑了出来，只见小婵指着院子门说:“阿兄，你看……”

       李天涯一看，只见小院子门前放着一只山鸡，山鸡还没死透，微微还在挣扎……

李天涯心微动，运起六识，张望了一阵，见四周无人，于是把山鸡提了进来，对小婵说:“没事，也许老天见咱们兄妹贫苦，给咱家送菜来了，哈哈。”小婵见李天涯表情轻松，虽然觉得阿兄说的话貌似不太靠谱，也就开心了起来。

其实，李天涯现在耳聪目明，刚才已经觉察到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在窥视，不过感觉没有敌意，也就装作不知。

      天色微亮，李天涯开始沿着投醪河岸跑步，这是锻炼身体计划中的其中一步。

修行必须动静结合，一动一静，合乎天道。

静以养心，动以磨性，才是最好的修行。

王阳明言：若只好静，遇事便乱，终无长进。

春天的早晨，江南的空气清新温暖，如温柔的情人，河岸的杨柳吐出青丝，春天的江南真是美不胜收啊。

踏在干净光洁的青石板上，少年的脚步轻快，心情飞扬。

道路两旁砖木结构的古朴建筑时多时少，各种各样的树木。

这个时间段，是绍兴府昼日更迭最为有趣的一段时间，一夜的纷扰与繁华已然散尽，新的活力才刚刚开始，外面的城门已经开了，进门赶早集的菜农或小贩陆陆续续地进来，去往一个个的集市，能够遇上的人不多，但总归都给人绿色和活力的感觉。街巷的商店铺开了小半，伙计们还没有起来。

幸福往往来自于不幸福，繁华也总是来源于对比。对于见识过现代大城市的李天涯来说，绍兴府再繁华也不过是那么回事。但这些事情无需较真，总归那古朴自然的味道是真实的，生活在这里的，也总归是一些容易满足的人，收获够温饱，便能够笑逐颜开。

李天涯奔跑着，一边脑袋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问题。刚拐过一家小楼时，“哗啦……”突然一盆水兜头泼过来，李天涯吓了一跳，赶紧后退闪避，感觉胸口已被浇了个透，眼脸也溅了几大滴。

“我靠！”李天涯擦了下脸，正想喝斥。突然响起一声惊尖声.

“咚咚咚……”跟着那楼下木门“吱”一声打开。跌跌撞撞冲出一条修长的身影。正当李天涯感觉女子身材不错的时候。

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哎呀，这位公子，奴家失礼了......”。

李天涯撇撇嘴，“我……哎，你他妈……搞什么鬼......”本想骂又忍住了，是一个女子嘛，貌似很美那种。不过，无论谁大清早被人泼了一身水都会不爽，就不知是不是洗脚水，好在闻起来味道还好，额……

万行

第六章  狐狸报恩


      “对不起，这位公子，小女子冲撞啦……！”

那女子望了李天涯一眼，又赶紧低下头，满脸通红，声音如花蕊在春风中吐露芬芳。

这就是这个年代的江南女子？


李天涯摸摸鼻子，见那女子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他正想说话，“吱呀!”

木门又开，跑出来一个小女孩，丫鬟装束，一边大叫“小姐！”一边揉眼，睡眼惺忪样子，估计是刚睡醒。她一见李天涯和女子的模样，猛然一个箭步，挡在那女子身前，对李天涯大声喝道:“你想干嘛？我……会喊人的啊！”

杏目圆睁，小脸胀红，一副忠心护主的样子，李天涯又好气又好笑。

那女子本来一直低着头，被那小丫头这样一喝，娇躯一颤，抬起头又羞又恼嗔道:“杏儿，你大呼小叫做什么？”

李天涯眼前一亮，只见一张春花般的俏脸绯红，这女子梳着三小髻，戴金钗珠头巾，穿着湖绿色的窄袖褙子。

那小丫头和小婵差不多的年龄，被女郎斥得有点懵，一双大眼睛狐疑地转来转去，睃睃李天涯，又转过来那女郎身上，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很是可爱。

看了这情形，李天涯已经基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敢情一大早人家姑娘刚起来梳妆倒洗脸水，自己倒霉催的撞上了，幸亏最近身手还算敏捷，没被浇成个落汤鸡也算是万幸，这是多么狗血的情节，今天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幸亏这个季节的江南不冷。无所谓的笑了笑，向那女郎作了一揖，继续跑步，那女郎刚欲张口，只见李天涯已经跑远了……

小楼下，小丫鬟奇怪的问女郎:“小姐，那位公子是被人追吗？……”

       城市道路间行人车马、青衣小轿、贩夫走卒形形色色，宽街窄巷、青石长阶，木制的桥梁自稍窄的河道上横跨而过，水流稍缓之处，便能看见女子在石阶上浆洗衣物，闲谈说笑的情景，远远的，茶楼饮宴，酒肆飘香，好一派繁华的江南景致。

那美丽女郎不知是什么人？

李天涯跑了一阵子，身体蒸蒸冒汗，衣服已经干透了，脑海里还在想着女郎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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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一段时间，李天涯兄妹的生活水平大大改善，因为隔三差五的早晨，门口就放了野生动物，除了野山鸡兔子之类，有一天还是一只小野猪。这下，连小婵都感觉出怪异了，李天涯叮嘱她别声张，说时候到了自然就知道。

于是，小婵积累已久的厨艺开始大显身手，把绍兴的名菜几乎做了个遍。中午是一道清汤越鸡，晚上是红烧兔子肉，今天整一个醉鸡，明天来一道霉菜红烧肉，菜式花样簇簇翻新，令李天涯大朵快颐，吃得痛快淋漓。

吃不完的李天涯就带去集市卖，李天涯还把几只山鸡送给了张阳张老教谕，李天涯再不是原身体那个不懂人情世故五谷不分的书呆子，加强一下人际关系是有必要的。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过段时间还要去南京读书，是为明年乡试备考。

因为今年是丙寅年（1626年），明年是丁卯年，每逢子、午、卯、酉年就是乡试之年，三年一次，八月举行，故称秋闱，中举的士子次年进京参加京城会试，方方面面必须有张阳的举荐疏通，当然平时李天涯也得张阳之助力甚多。

最近李天涯发觉自己特别能吃，肚皮好像无底洞一般，每次肚皮吃得撑圆，刚吃完饭，没等一会又感觉饿了，在这些山珍野味的调理之下，李天涯勤修清心诀，已经由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书生，变成了一名孔武有力的“壮士”——书生的体貌，武者的身子骨，他昔日的相貌清秀有余，刚阳不足，总给予人一种孱弱的感觉，而现在则充满了一种蓬勃的阳光健康的气息。

就连小婵也大有改观，小姑娘正是发育长身体的年龄，最近心情大好，如春天的竹笋抽条般节节上升，变得亭亭玉立，如一朵含苞欲放的白玉兰。人也充满自信，再不复是李天涯刚穿越醒过来时畏畏缩缩的黄毛丫头。

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月，天气慢慢转暖，李天涯每天早晨依旧跑步，依旧经过那座小楼，不过再没有碰见那个女郎，只见门户紧闭，佳人难觅……

      这天晚上夜深人静，李天涯正在开卷读书，为明年的科考准备。

李天涯用了不到半个月时间就读完了百余卷的《八大家文钞》和《文章正宗》，李天涯现在有过目不忘的功夫，任何书读过一遍基本能记得八九不离十。

这就比一般的读书人大占便宜了，人家需要一年读的书，李天涯两个月左右就能轻松搞定，这可是作弊神器啊，否则，让他像其他读书人那样穷经皓首，然后要十年寒窗苦读就要了他的命了，李天涯暗爽之余不禁庆幸。

但是，制艺八股毕竟不能等同于背诵诗书，这需要高超的悟性，仅以破题为例，同一个题目就可以有十几种破题方法，全在于作者的灵活运用。不过幸亏李天涯原来这个身体本来就是研究判艺八肢的，有不错的底子，所以他还可以应付。

先考过府试成了举人再说吧，成了举人老爷起码衣食无忧，如果能过了乡试，那就是举人老爷，就算无官无职，也可以见官不拜，每年还能吃国家的俸禄，相当于后世的挂职公务员了，混日子也可以啊，其他的再走一步算一步吧，李天涯心想。


正想着，突然门外传来“笃笃”几声轻响，李天涯心里一动，暗道，终于来了，凝神静听，隔壁屋里小婵正熟睡，由于李天涯修炼清心诀的缘故，现在的李天涯胆气俱壮。

于是轻手轻脚过去把门打开，只见一只皮毛如火焰般的狐狸俏生生的“站”在门口，之所以说站，是那狐狸后腿如人立，两条前肢像人一般作拱手状，口里“嘎嘎”有声音，好像在行礼作揖，果然是那只火狐狸。

由于这些天门口出现的动物，李天涯已经寻思琢磨了好些日子，作为穿越者，他并非那些迂腐僵化之徒，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个道理自古皆然。至于跟小婵说是老天爷送的纯粹是胡谑。按他的分析，最有可能的是那只他救过的火狐狸，狐狸精知恩图报嘛，应该比较符合动物妖精有恩报恩，恩怨分明的处世法则。

再加上有几次凌晨时分，李天涯感觉到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在左近，所以“案犯”已经呼之欲出。今天果然不出意料，看着小狐狸彬彬有礼，学习人类的模样煞是可爱，禁不住哑然失笑道:“贵客临门，请进请进!”

一边开门让“客”。

小狐狸在房间站定，依旧人立，举起一对前肢作揖状，然后温顺地一拜到地去，嘴里发出轻轻的叫声，似乎在为清明节那天狼口脱险的救命之恩，向李天涯表示感谢，样子像个可爱的小女孩儿。

李天涯在屋里一张官椅子上坐定，呵呵笑问:“小狐狸，你不是已经报答了吗？”

小狐狸像人模样摇摇“手”，似乎在说，那些野味远远不够报恩。

李天涯问道:“小狐狸，你能说话吗？”

小狐狸指了指口，摇了摇头，意思是它说不了话。于是一人一狐，在昏暗的油灯下，进行着别开生面的沟通。

李天涯想知道小狐狸的来历，但是这些就不是简单的肢体语言能表达出来的了，折腾了好一会，正感头疼时，小狐狸似乎有点急了，左右环顾，忽地很麻利地搬过一张椅子，放在桌子边上，然后跃上去。

在椅子上，它先是很恭敬地朝李天涯拱手作了一个礼，才人立着，伸出右前肢去拿书桌笔筒内的一支毛笔，

拿好了笔，小狐狸又在案上取过一张白纸，小心翼翼地铺开在桌子上，随即耸身凝神，态度一丝不苟地，开始提笔在白纸上写字。

李天涯看着小狐狸一举一动，观其态度姿势，简直就像一名知书识礼的小女孩子正在认认真真地做功课一般。

“小狐见过恩公。”

六个娟秀灵巧的小楷字很工整地出现在白纸上，一目了然，清楚分明——看这一手字，绝对练过不少日子的。小狐狸然后抬头望着李天涯，又比划了下，意思是请李天涯有话尽管问，它写字回答。

李天涯问道:“小狐狸你是何来历？为何那天被大黑狼追赶？”

小狐狸倾听一会，开始刷刷的在宣纸上写了起来--

“小狐名叫青凤，来之北丘涂山氏，一百年前离族出外游历……”

李天涯一看青凤这个名字，怎么这样熟悉，果然是聊斋里的人物啊。

原来，青凤是一只青狐，百年前外出游历，在绍兴府一无名山发现一处洞穴。此地以前原是一间人类修士的闭关洞府，洞府下面的地底处长有一截灵脉，灵气充沛，很适合修行。

洞府里面有一本修道秘诀，那修士出身蜀山，已是金丹修为，只是冲击元婴未果，寿元断尽，坐化而亡。不过他在洞中留下了道统，把一股意念融合于一块玉版中，也算是薪火留传了。

小狐狸进入洞中，误打误撞之下凑巧发现山洞深处摆着一个玉匣，打开玉匣时，发现里面有一块玉版，玉版上刻着五个字，当小狐狸碰到玉版时，那玉版忽然消失，小狐狸得到意念点化后，就此开窍，具备了灵智，不复浑浑噩噩，小狐狸通灵后，同时发现修士所遗下的《黄帝经》一卷，为了修习该道法，它开始频频下山，到外面偷学人间语言文字；而每到晚上，它就专心打坐，吸收月亮之精华，苦心修炼。

功夫不负有心狐，在三十年时间，小狐就学会了读书写字，并突破到“阴神”的境界，原来的一身青色皮毛也变成得如火一般通红。

可以说，如无意外，小狐狸将在洞内一直苦修下去，直到化形……然而在半年前，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头狼妖，这狼妖也是开了灵智修炼有成。

狼妖发现了小狐狸以及仙洞，在修炼的世界都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于是两者间很快就展开了一番争夺洞府的战争。

它们修为相当，小狐狸胜在灵巧，狼妖胜在躯体强壮，在多次的战斗中，缠斗到后面小狐狸总是因体力不支落败。
——于是，就有了那一天小狐狸负伤逃跑，幸亏得到李天涯兄妹出手相救的一幕！

万行

第七章  轩辕心经

清明节那天，本来小狐狸是想出来和李天涯兄妹见面，感谢救命之恩的，但是它发觉那狼妖并没走远，而是在林荫蔽处窥伺，所以不敢出来，然后它悄悄地跟在李天涯兄妹后面，一直到家，才掉头离去。小狐狸回去以后另找他处养好伤，才开始它的“报恩”之举……

今天小狐狸之所以连夜又跑来找李天涯，却是因为在昨天晚上它又和狼妖爆发了一场激战，它身负内伤，不敌而逃，那洞府自是被狼妖占领了。不但如此，狼妖还要赶尽杀绝。

走投无路之下，小狐狸只得来投奔李天涯，暂时避避风头，养好伤后再作打算。它之所以不选择远遁他方，一来不舍得放弃那个洞府——话说天下虽大，但生有灵脉的地方凤毛麟角，十分难找。就算有，也基本都是有主的了。

另外，它确实无处可去，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重要的是，那天小狐狸在李天涯身上感觉到一股清玄的气息，对它有莫名的吸引力。

听完，不，应该是看完小狐狸的描述，李天涯才基本明白了这件事情来龙去脉。

原来，这一次小狐狸是逃难来的，看来就是妖也不好做呀。天地苍茫，却是处处都有斗争。

收留小狐狸，李天涯没有多做犹豫，一口答应了；小狐狸很是激动，又是作揖，又是磕头的。

话题说开，气氛更加融洽，一人一妖居然出奇的有不少共同语言。

以前李天涯也算饱读诗书，尤其偏爱志异类玄幻古典小说，对于那些蒙得狐媚青睐的穷书生颇有几分羡慕，红袖添香夜读书……那么现在，自己算不算是跻身其列了？

收留小狐狸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相信小婵也应该愿意收留可爱的小狐狸的，按李天涯经验，前世现代女孩子都喜欢各种宠物不是？何况小狐狸比那些小猫小狗的精灵可爱多了，还会写一笔好字呢。

最大的担忧是那狼妖会不会追寻到来？从小狐狸得知，那只狼妖已经修炼到阴神层次。

按李天涯修炼清心诀所传来的信息和小狐狸沟通得知，一般来说，修炼者分为修真与修仙两个阶段。

修真是凡体探求天道的必经之路，分为筑基、凝元（妖修是阴神）、金丹、化婴、炼虚五大阶段，如能完成炼神阶段，结出顶上三花和胸中五气能成就仙体，可以称之为仙人了。

仙人按类型分散仙、灵仙、地仙、鬼仙、妖仙、天仙不等。

按境界来分共有真仙、金仙、玄仙三大层，每一层又分上中下三个品阶。

筑基是修炼的入门阶段，筑基成功就意味着顺利地踏出了修真的第一步，不仅神清体健、五感通灵，连寿命也增加不少，普通修炼者要想成功筑基，至少要十几、二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凝元期要做的是不断吸纳灵气，积累力量。

而金丹期就是一个去芜存菁的过程，结成金丹后，已经基本脱离了凡体，活个几千年是不成问题了，若能碎丹结婴成就半仙之体，则又是一个大的飞跃，寿命已不受自然的限制，但需面对更大的敌人——天劫，如能修出元神，渡过重重天劫，完成炼虚之境，则可生出三花五气，跨入仙道。

最后渡劫的时候，渡的是五行之劫，最后一个劫就是雷劫。

由此观之，狼妖也仅是修炼到了阴神境界，而按李天涯现在的修炼，应该是凝元后期，差不多要进入金丹阶段，在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李天涯懵懵懂懂就到了这个境界，一举跨过了前面的筑基，也算是异数了。从这就可看出吴道子给的那本“心经”的可贵之处，如果被其他修道者得知肯定会惹来麻烦，所以，当时吴道子叫李天涯万万不可泄露。其实，最近李天涯也从自身体质的惊人改变，隐隐知道那本书的非同小可。

现在李天涯对狼妖也没多少畏惧，反而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所谓阴神，其实就是灵魂出窍，肉眼凡胎基本无法看破。但这个状态极为脆弱，比如说不能见阳光，不能经受强风，不能接触饱含阳刚之气的鲜血……诸如此类，有很多禁忌。一旦犯禁，很可能灵魂就会被打散，魂飞魄散，最后只能剩下一具身体空壳，就如世间常见的弱智或白痴，说的就是这种，魂魄不健全，或少一魂，或缺二魄不等，浑噩形如行尸走肉，故民间常有招魂的习俗。

因此，一般情况下，修道者都不会轻易阴神出窍，以免造成不可预料的可怕后果。

小狐狸现在已有阴神修为，如果能修炼更进一步，凝结出了金丹，即可变化成人身出来——对妖而言，能变化人身算是非常高的道行了。到那个阶段，不但可以变成形，还可以说话，传说中的狐狸精哦，不要太诱人了，李天涯想想还蛮期待的。

按目前的情况，在人烟稠密的地方，如果狼妖敢来，简直是自寻死路。

想通透这一层，李天涯宽下心来。

至于平时关于小狐狸的安置，可以让它藏匿在书房的旮旯之中，外人根本无从发现——这个保密措施必须做到位，李天涯兄妹平日也没和其他人来往。

其实这一点无需他多说，小狐狸伶俐机灵，自是会注意。

李天涯最近精力旺盛，虽然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但还是神采奕奕并无丝毫倦意，又和小狐狸交流了好一阵，进一步了解到许多关乎道法的情况。

李天涯虽然修炼有一段时间，但在修道方面还是一窍不通，地地道道的一个小白。小狐狸道行也不算高深，但是人家好歹已经一百多岁了呢，其所见所闻当李天涯的启蒙老师还是绰绰有余的。

妖类在修炼方面跟人类有所区别，它们开窍通灵之后，大体的发展方向有两种，一是掌握到道法的，可以通过打坐调息，以及呼吸天地日月精华而增加修为。此种形式，非常正统，几乎和人间修士无异，但很是罕见；另一种则是走邪门外道，靠吸取人类精阳生气而提高境界。

吸取精阳生气的方法多种多样，吃血肉心肝等，所谓血食俱流于下乘；化身勾魂夺魄美女，通过交合的形式谋取阳精属于中等，很大众化；还有更阴损的，则是采取起坛作法掠夺信仰功德之力等等……

接下来，李天涯还了解到，以前小狐狸所修炼的《黄帝玄女经》，其实更适合人类修炼，是一门双修道术。跟那些采阴补阳，损人利己的左道之术完全不同，带来的益

原来完整的黄帝素女经分为上下两部，《素女心经》只是上半部，另外还有下半部叫《玄女经》，二者合称《轩辕心经》。素女经记载的是一些基础修炼心法，而玄女经的双修心法更为精深，是前者的进阶。



咦，《轩辕心经》？《心经》？

这名字怎么这样熟，李天涯突然想起吴道子给的那本《心经》，这两者莫非有关联之处？

于是把这个情况告诉小狐狸，小狐狸二话不说，当即就把自己修炼的《玄女经》一言不漏写了出来，李天涯见状，非常感动，还是妖比较纯粹啊，没有人类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李天涯看到玄女经时，许多原本不解的地方顿时豁然开朗。原来吴道士所给的，只能算是上部基础心法而已，缺少了后半部真正的神髓。若按此修炼，虽可强身健体，阴阳调和，但对于力量提升极其有限，现在获得了全本的《轩辕心经》，里面不仅记载了完整的双修之术，而且还有一种更为精深进阶心法——轩辕驭龙诀！这种心诀已非普通内家养生决，而是一种真正的修炼仙诀。这种仙诀正是黄帝当年所修之术，威力惊人。修炼轩辕驭龙诀需要以轩辕心经为基础。

哈哈，真是太好运了！居然有这么机缘巧合的事。

这就不难解释小狐狸为什么莫名亲近李天涯，而最近李天涯也能感受小狐狸的气息了，原来，他们两个阴差阳错各修炼了《轩辕心经》的上下部，现在刚好合璧成完整的一部修仙诀。这连吴道子也应该始料不及吧？

李天涯内心狂喜，心知这是难得的机缘，赶紧用心记忆，直至倒背如流。

小狐狸见李天涯兴奋的样子也特别欣慰，在一旁频频点头，“小狐狸……不，青凤，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小狐狸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李天涯投桃报李，也把“心经”取出来让小狐狸看，小狐狸一见之下，如获至宝，对着李天涯拜了几拜，然后用心默记……

由于小狐狸还没化形变成人身，所以，现在还不能一起双修。不过，现在“心经”已经合璧，相信小狐狸的修炼会一日千里，估计离那一天也不会远。

双修并不是单纯指男女之事，所谓，一阴一阳谓之道，是男女一起修炼能互相阴阳调济，取长补短，能大大减免心魔出现的机率和程度，大幅度增快修炼速度及效果，互为支援，至于外人所理解的，听到双修就以为是行男女之事，实大谬矣。
于是，李天涯和青凤，一人一妖，各自用心修炼，沉浸其中……

万行

第八章 金丹

李天涯只觉得这一次和以前不同，丹田中原来那粒麦子般大的淡金色种子，经过这段时间的吸收灵气，现在已经有花生米那么大，随着变大，吸收灵气的速度也加快了。

最大的变化是围绕他旋转的六形字，刚开始还算顺利，在李天涯修炼了玄女经后，脑海出现一团无数星辰组成的璀璨星云，和外面的六字形互相对峙呼应，而正当李天涯想再接再厉，继续修炼驭龙诀时，异变顿起，体外的六字诀已经乱作一团，不受控制地乱窜起来，而原本的玄女经之力也随之混乱不堪，与六字诀如同生死大仇一般，展开激烈的争斗。

只见一片紫色的星云，不断和那金颜色的六形字碰撞融合，随着一次次的冲撞，李天涯脸上显出痛苦的神情。五官似乎在扭曲变形，一会身处火山岩浆，一会又变为极度深寒，整个身体也不断抽搐，强烈的痛苦令人无法忍耐。

李天涯大惊失色，这是搞什么鬼？原以为这一次修全套黄帝心经会如虎添翼，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凶险的情况。

本来的修炼者，大多有自己的师门，虽然也需要自己的领悟和造化，但有师门的指点，至少能在修炼之路上少走许多弯路，以更加便捷地达到某种高度，象李天涯这样的自学摸索的也并不是没有，要想有所成就，要么是天生异廪，要么是悟性卓绝，最少也是修炼了几百年甚至更久，才能逐渐琢磨出秘法的强者。

李天涯虽然智商超群，又掌握着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但在修炼途上，却还仅仅是个懵懂的小学徒。要是换一位修炼者，绝不会贸然尝试把黄帝心经和驭龙诀合练，就算发现异常，也会先咨询师门长者或作好一切防止走火入魔的准备后，再小心翼翼地进行试验，一有不对就停下来。哪会象李天涯这样一时兴起便不顾后果地鲁莽行事的。否则，修道也未免太容易太简单了。

当初吴道子给心经上卷的时候，目的仅仅是让李天涯洗涤心窍，强身壮体，更好地激发体内的潜能，并且传给他的清心诀也有辅助功能，可以在关键时刻清心明窍，稳定心魔。在吴道士看来，李天涯就算天资极高，但毕竟没有名师，也没有时间专注修炼，充其量也只是易筋洗髓完成改造身体的阶段，就是说最多打好身体的素质基础，哪里想到李天涯竟然能在短短的不到半年时间内进入这样的境界。

李天涯的异常情况也惊动了一边修炼的小狐狸，按它的修炼经验，也知道李天涯修炼出了岔子，但是它的修为也不算高，出现这种情况它也没办法，只能不安的守在一旁为李天涯护法。

李天涯无奈之下，他只得保持平稳心境，竭力将杂念摈除，一丝丝地缓解、中和两种作乱的力量。

正在无计可施，突然心里一动，出现一丝明悟，修持起清心诀，然后默默诵读心经上的经文:“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身心俱疲的李天涯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对力量的控制也越来越弱，但奇怪的是，那些紊乱的力量竟然也开始慢慢减弱。等到他完全进入一种特殊的沉睡状态时，力量的异动竟然开始平复下来，身上还出现了淡淡的紫色氤氲，将整个人包裹，隐隐有光点透出。如果张紫星能看到自己现在的情况时，一定会惊讶无比，因为在那些紫色氤氲中，那些光点隐现的轨迹，正是驭龙诀和黄帝心经合一的全新心法“黄帝驭龙诀”，李天涯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的紫色氤氲……

整个过程都被小狐狸青凤看在眼里，露出又羡慕又欣慰的神情。

李天涯此刻依然毫无知觉地沉浸在那种奇妙的修炼境界中。

这是什么?李天涯才一恢复意识，就被脑海中的景象惊呆了：一团无数星辰组成的璀璨星云组合出一只金龙的影像来，金龙影像围绕一颗晶莹的圆珠为中心缓缓地转动着，看上去华丽无比。这圆珠如一颗蓝莲子，呈半透明状，隐隐透出美丽的蓝光，金龙覆盖着精细的鳞片，宽大的背甲上还隐现六字符号“”，不断盘旋飞舞。李天涯睁开眼睛，心念一动，身体周围的紫色氤氲，变化成一套甲冑护住全身，这一套甲冑可以随心运转如意，包裹全身，这岂不是相当于一件护身战甲？以后变化个像超人那样的造型估计也挺拉风的吧。就起名为“心驭甲”吧，哈哈。

接下来李天涯又探索身体状况，他惊喜地发现，体内的异状早已经消失，那些原本紊乱不堪的力量已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大有精进，感觉与以前大大不同，仿佛得到了某种进化似的，而那一颗莲子般的蓝色晶珠代表的正是修真者的金丹阶段。

于是自这一刻起，李天涯正式进入金丹阶段。半年登堂入室踏入金丹阶段，这个变态的速度在整个修道世界，虽然不能说后无来者，也是绝无仅有的了。如果让始作俑者吴道子知道，肯定会瞠目结舌。

李天涯站了起来，整个人气质都发生了变化，脸上隐隐有金光笼罩，整个人无论是坐还是站，渊渟岳峙，气定神闲。

小狐狸也知道李天涯没事了，在一旁跑来跳去，为李天涯高兴，模样就像一个小女孩。

“阿兄，阿兄，”小婵推门进来，原来不知不觉东方既白，勤快的小婵已做好了早餐，见李天涯屋里没动静，以为阿兄昨晚读书用功太夜，睡过了头。小婵进屋看到小狐狸，吓了一跳，“阿兄，这是……”

李天涯忙给小婵说了小狐狸的来历，当然涉及到修炼的危险就不说了。果然小婵听了以后，对小狐狸大起同情，由于联想到自身的经历，和小狐狸有同病相怜的感觉，又知道小狐狸能听话写字，就更加喜爱小狐狸了。

于是一下子母爱泛滥成灾:“小狐狸，别怕，别怕，以后这就是你的家。”“小狐狸，你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做去。”

李天涯撇了撇嘴，姐姐，按算起来，小狐狸有一百多岁呢。

不过，看到小婵有了个小伙伴，李天涯也特别欣慰，平时小婵就一个人在家，除了做家务活就一个人呆着，也没有其他伙伴，像个小大人，才仅仅十三岁，现在这下子才恢复小女孩的活泼天性。

接下来，小狐狸就在李天涯家安家落户了，晚上等小婵睡觉了，它就跑过来李天涯屋里开始修炼，李天涯上半夜读书，下半夜和小狐狸一起修炼。这样修炼比起李天涯一个人修炼就大不一样了，以前李天涯是有兴趣时才修炼，一天打鱼三天晒网，而小狐狸就勤快多了，可谓是废寝忘食，只争朝夕。小狐狸一个人没事就修炼，修道，修的就是与天争时，逆天而行。

现在李天涯在小狐狸同学的带动下，也是天天勤加修炼，看来修道之途，确实需要同修的小伙伴。

修道有云，“法”、“财”、“侣”、“地”是修道不可或缺的四要素，所谓“法”即修炼的具体方法，

“财”即修行所需要的资金，因为道教认为修行需要较长一段时期才能完成，而这一段时期修行者不能受外界干扰。

“法”和“财”有了，则需要解决“侣”和“地”的问题，所谓“侣”即志同道合的伙伴，其作用是照料修行者的日常生活，使修行者不受外界干扰；所谓“地”即修行的场所，必须有灵气适合静修的地方，有灵气的名山大川则修道者众，就是这个道理。

现在李天涯“法”和“侶”算是有了，就差“财”和“地”，想起小狐狸被狼妖侵占了的无名洞府，李天涯准备近期就解决掉狼妖。因为过了端午节，李天涯就要去金陵读书，到时就小婵一个人在家，不解决掉这个隐患，担心有一天狼妖会找上门来，那就贻害无穷了。李天涯准备主动出击。按狼妖的修炼境界，只不过是阴神，经过这些天的修炼，小狐狸的进展也特别快，可能是跟着李天涯一起的原因，已经到了凝元期的最后阶段。这样算来，以二打一，应该是稳赢不赔的局面。

于是把这事和小狐狸一说，小狐狸大喜，其实它就等这一天好久了，作为妖精它更深知一个有灵根之地对修炼的重要性，何况，那洞府它巳呆了好些年头了，相当于一个“家”，对于小狐狸来说自然意义非同寻常。

李天涯兄妹这里虽然令小狐狸感觉是亲人一样，但毕竟有诸多限制。人类的许多地方会让它有莫名的不安，除非小狐狸修炼到化形那一天，才能如同人类一样，在人间安之若素。

万行

　　第九章 杀狼

     这天中午，李天涯和小狐狸开始往那座山脉的洞府出发，根据两个人的商议，小狐狸走在前面，李天涯在后面远远的跟着，因为李天涯能感觉到小狐狸的气息，体力也充沛，所以也不担心跟丢，现在两个人的速度极快，一路疾奔，大概过了两个多时辰，小狐狸传来讯号，那个洞府快到了。李天涯这才发现，原来这座山就是后世的天姥山，李天涯曾和女友来过这里旅游，所以认得。

　　这一慢下脚步，才有时间观察这座山周围的景致，天姥山海拔近千米，立在山巅，眺望四周，四明山、天台山等尽收眼底，现在已在山峰上，只见群山连绵，浩浩瀚瀚，逶迤磅礴。森林莽莽，沟壑纵横，山溪秀丽，瀑布直泻。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有句“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来形容天姥山。

　　当年那个世界，现在恍如隔世，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李天涯触景生情，正在感叹。

　　嗷嗷！

　　一声狼的嚎叫声传来，跟着又一声小狐狸的尖叫。

　　不好!小狐狸被狼妖发现了。按李天涯和小狐狸原来的计划是等晚上狼妖开始修炼时才动手，这样可以杀狼妖一个措手不及。现在看来是被狼妖发觉了。

　　李天涯赶紧飞奔过去，跨过一堵黑褚色山壁，一个色赤若霞的山洞出现眼前。

　　洞前一个半个篮球场大的平地，地上是青灰色的石板，小狐狸和那一头狼妖相距五米左右对峙着。

　　就是以前见过的那头巨狼，依然全身皮毛漆黑如墨，但是狼头部分的皮毛居然已变成是火红色的，体型也比李天涯在清明时看见的更庞大了，竟如一头牛崽子一般，一对铜铃般的眼睛凶光毕露，面对着体型娇小的小狐狸，露出了满口的尖牙利齿。看起来狰狞异常。

　　狼妖见到李天涯进来，毫不在乎的抖动双耳，摇摇狼头，态度轻蔑之极。

　　我靠，这畜生！李天涯心里暗骂，想到这样被一头畜生轻视，心里自然不爽。

　　这也不能怪狼妖，在狼妖印象中，清明节那一次相遇，李天涯就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何况狼妖自觉修为大进，今天又在自己地头，在它心中自然认为李天涯这次是不自量力，自投罗网。

　　黑狼猛地仰天一声嗥叫，声音极大，震得人耳膜都在嗡嗡响。

　　呼！

　　仿佛打了一个喷嚏般，黑狼两个大鼻孔中骤然喷出两道黑气。一瞬间天空居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罡风刮在脸上如刀割般辣疼，李天涯赶紧化出心驭甲冑，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连面孔都被遮盖，眼部是一块半透明的蓝色“水晶”。这才安然无事。小狐狸望了望李天涯，双目瞳孔迸射出两道红芒，不闪不躲的朝狼妖扑去，狼妖怒吼迎战，它们两个老对手已经争斗过很多次了，彼此熟悉对方的招式，狼妖胜在本体强悍，身壮力强，小狐狸则是速度如电疾，闪避灵活。

　　当我没到吗？

　　见两妖斗得难分难解，由于速度太快，李天涯一时不知道怎么插上手，虽然他现在修为非同小可，但他从来没和人动过手，打斗经验一片空白，一时间束手无策。看来还得搞个法宝啥的啊，李天涯心里嘀咕道。

　　正在这时，只见小狐狸仗着身形快速，前爪往狼妖左眼一插，只听见狼妖惨嚎一声，眼角渗出了血水，眼边翻出了血肉，深可见骨，不过也幸亏狼妖躲避得快，否则左眼睛被小狐狸抓瞎了。但小狐狸这时也气喘吁吁，右下肢也渗出了斑斑血丝，刚刚一刹那狼妖一爪扫中了它，这居然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但这下子更激发了狼妖的凶性，本来狼妖本体就十分强悍，而往常每次争斗，双方修炼境界都差不多，而小狐狸每次都打不过狼妖也是因为最后体力不支。就像两个人打架，如果双方格斗技巧都相当，打到最后体力好的肯定占优。

　　桀桀！

　　狼妖似笑非笑的仰天一声咆哮，十分的刺耳，人立而起。张大嘴巴，冲着小狐狸扑了过去……

　　在往常相搏中，小狐狸这时候已经是筋疲力尽，只有逃之夭夭一途。

　　这次眼见小狐狸一动不动，似乎一副束手待擒的样子。狼妖正在高兴，准备一劳永逸地击杀这个宿敌，然后再回头拾掇那个多管闲事的人类。

　　突然一道迅猛绝伦的黑色身影闪过，兜头一拳往狼妖腰部击去……

　　“终于轮到我了吧！我靠！”随着一声骂叫声。

　　吼！

　　轰！

　　刚刚还漫天肆虐的黑气消散，狼妖发出一声悲吼，双眼露出了极度人性化的、不可置信的眼神。它只觉得心神一阵巨震，被人猛击一锤，鼻孔里流出了黑色的血来。

　　在一瞬间，狼妖受伤倒地，庞大的身躯压得地上尘石飞扬，只见狼妖腰部穿了个洞，洞口血肉模糊，居然还在冒烟，传出一阵阵焦臭味，边上出现一个全身甲冑，奇怪造型的家伙，正低头盯着自己的右手，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只见右手紧握，拳头上有五色氤氲伸缩不定，正是李天涯。

　　李天涯刚刚轮休了老半天，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本来开始想打狼妖的头部，突然想起，以前有位新疆的室友闲聊时说起过一段话，狼是铜头铁腿麻杆儿腰，头上来一棒，不会脑震荡，腰上来一棒，立马变成断腰狼。

　　于是灵机一动改为击打狼妖腰部，果然一击奏效。

　　而这也是之前李天涯和小狐狸的计议，就是小狐狸先和狼妖争斗，利用狼妖对李天涯的轻视心理，然后伺机突袭。

　　但李天涯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拳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其实李天涯不知道，作为金丹修为，筋骨体魄已经脱胎换骨，其力量及速度岂是等闲。本来就是李天涯和狼妖单挑，也能轻易取胜，何况他还有驭龙甲护身，对付小小狼妖等于是杀鸡用牛刀之举，只不过李天涯不懂，小狐狸也不太清楚李天涯的实力，所以两个人才蝎蝎螫螫的计议了那么多，这要让吴道子知道了肯定会啼笑皆非。

　　小狐狸又惊又喜，这个纠缠多年的死敌今天终于被彻底打败了。

　　它见狼妖还在挣扎着想站起来，马上窜了过去，嗖嗖，两声，迅猛地往狼妖身上掏了两下，狼妖惨叫一声，又摔倒在地，眼神透着不甘，鲜血流了一地，这下终于起不来了。

　　小狐狸跑到李天涯身边，双肢前举，捧着一物，若核桃大小，散发着丝丝罡气，正是狼妖的内丹，乃是狼妖近百年修炼的精华，是修炼者求之不得的补品，按法服之可增强几十载功力，小狐狸意思是给李天涯服用。

　　李天涯笑道:“小狐狸，这东西太恶心了，你自己处理吧。”

　　李天涯现在自觉修炼速度奇快，不想贪多嚼不烂，况且修炼对于他来说，也是锦上添花的事，并非当务之急。反倒是小狐狸更需要这內丹来提升境界。并且如果小狐狸的境界越高，对自己的助力也就越大。

　　“走，咱们去参观参观你原来的家。”

　　李天涯现在才有闲暇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只见此处云生八处，雾起四方，挺生秀柏，屈曲苍松，显得飘渺清宁，果然好一处修炼洞府。

　　小狐狸见李天涯态度坚决，于是感激不尽的收了狼妖内丹，这一次大愿得偿，显得特别高兴，在前面引路。

　　洞中极为宽阔，虽然朴实，却气势恢宏，如同一座没有浮华乱眼的天然宫殿一般。特别奇特的是这洞中无论洞顶洞壁还是地面都是一片火红色。洞的一边有水流汩汩穿过，触手生温，洞里温暖如春。如果每年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也挺不错的啊。

　　啾啾。

　　李天涯正四处转悠，突听小狐狸的叫声，赶紧走过去，原来在小狐狸以前打坐的大圆石上，发现一个黑色的法宝囊，应该是狼妖之物。

　　李天涯说道，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哈哈。

　　法宝囊里的东西林林总总，有一些不知名的矿石头和盛着药物的小玉瓶，其中有一把短剑，长约一尺三，剑鞘墨黑毫不起眼。李天涯拔剑出鞘，空气中骤然有一股灼热的感觉，只见剑刃绯红，剑尖有光华闪动，“好剑！”仔细看剑柄还铭刻了两个古篆书，依稀可分辨是“赤炎”两字，字迹很为模糊。

　　只是觉得这剑柄显得狭小，与剑身差不多宽，似乎不相称，看去整把剑没有剑柄似的。

　　李天涯也不以为意，心里非常欣喜，这个才是自己现在最需要的。刚才与狼妖搏杀时，就觉得缺少一件趁手兵器。李天涯前世作为一位武侠小说迷，对宝剑有着别样的痴爱。特别向往李白《侠客行》诗里描述的: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以前只能心向神往，最多看着影视剧在心里YY一番，现在如果有机会参与其中，那也是一种幸事。

　　终于处理了狼妖，李天涯心情大畅。

万行

第10章 相逢原是红鸾动

        李天涯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这次小狐狸青凤没一起回来。因为小狐狸身上有伤，这段时间需要有一处地方静养，那个洞府自然最合适不过，灵气充沛，小狐狸又熟门熟路。好在小狐狸是皮外轻伤，没有大碍，估计没多久便可完全痊愈。狼妖法宝囊里除了一些疗伤丹药，还有几瓶固本培元的丹药，小狐狸都找了出来，李天涯考虑到现在小狐狸最需要这些疗伤药物，于是不管小狐狸的推辞，自己只拿了一瓶，其他的都留给了小狐狸，反正自己不需要也不懂怎么用，带上“赤炎”剑，因为怕妹子小婵又担心，连夜赶了回家。

狼妖既然解决，李天涯就开始准备去金陵读书的事了。入学之期在七月底，李天涯之前是绍兴府道试第一，可以直接去南京国子监就读。

读书期间需要半年左右，不能带小妹一起。好在李天涯已经嘱咐小狐狸伤好后过来陪伴小婵，以小狐狸的修为，再加狼妖已诛，李天涯自可放心。

李天涯决定开始传授清心诀给小婵，现在已经确定清心诀及心经是好功法，那就没理由不传给自己最亲爱的妹子。

令李天涯始料不及的是，小婵进展更为快速，依法修炼没几天，就颇见成效，已有进入筑基的苗头。李天涯大呼厉害，如果说自己在修道一途上是异数，小妹就更是天才了。

李天涯准备过了端午节便启程赴南京国子监就读，这年代到南京，所谓，北人骑马，南人坐船。水陆两路，走走停停，路上必须走将近一个多月，绍兴府到金陵，在这个季度，自然是坐船舒适得多了。

端午节前一天，天气渐热，突然一人来访，原来是旧时同窗王京，字复之，家在会稽山，前年考生员时曾和李天涯一起论文，素来仰慕李天涯才学，按李天涯旧时记忆，当年李天涯是文弱书生，家境贫寒，王京就曾对李天涯多加照顾。

王京穿着生员的方巾襕衫，今年二十五岁，身高六尺有余，健壮略胖，肉乎乎的狮子鼻，嘴阔大耳，一双眼睛小而有神。王京对李天涯道:“子楚贤弟，别来甚是挂念。”又奇怪地端详了李天涯半晌才道:“子楚近况甚佳啊？跟旧时大不一样，如果在他处相遇，愚兄还真不敢贸然相认，哈哈”。

李天涯最近修炼有成，耸立如松，精神内敛，沉静如玉，跟往昔那个文弱书生形象相比自然判若云泥。

李天涯笑道:“复之兄也是一脸福相，也是重量级人物，呵呵。”王京微胖多肉，满脸红光，依相学观之，自然也是有福之相。

王京又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以前还没发现子楚也善谑，子楚弟风采照人，明年秋闺科考定能高中，可喜，可喜，哈哈。”

老友重逢，喜不自禁。

这次王京是来约李天涯一起去金陵读书的，王京家境颇厚，薄有资财，他已包了船只，只等端午节后和李天涯一起启程。

李天涯自无异议，古时旅途寂寞，舟车劳顿，有个好旅伴求之不得，何况他对王京为人也很欣赏。王京生性爽朗，出手豪绰，虽然有些贪酒好色，但这在青年人来说也无可厚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于是双方寒喧良久，约定端午节后天出发，王京径自回去不提。

五月的天气在绍兴府中卷起阵阵的炎热，风铃声慵懒传来时，显得有些荒僻的院子里，碧绿的爬山虎爬满了黄土的墙壁。野花野草在院中茂密生长着，草蜢跳出来旋又消失，蟋蟀们在砖块与土石下发出声音，有时蝴蝶飞来，一直鸟儿站在挂满藤蔓的架子上梳理着羽毛，声音鸣啭间展翅飞走，藤蔓轻晃，摇落一地金黄。

小婵便在那靠墙角的架子下坐，小婵知道端午节后阿兄就要离家出门，这几天心情恍惚，柔肠百结，小姑娘自小就和李天涯一起，兄妹相依为命从来没有分开过，已经对阿兄有极大的依赖性。这一次知道不能跟着阿兄去，她是个懂事的女孩，虽然心里戚戚，为免阿兄牵挂，外表还是强颜欢笑，装作若无其事地为李天涯打点行装。

小婵的心情，李天涯自然有所觉察，他也舍不得小妹，但是也无可奈何，出去金陵读书，人生地不熟，暂时自无带小婵去的道理，只能等过了乡试成了举人方有考虑的余地。

在绍兴，端午节也叫女儿节，因为这个节日，外嫁的女儿女婿必举家归宁。看望老爸老妈，同时携上一大堆礼物，其中糯米印糕是必备的。因为娘家人会把这些印糕分给三邻四舍，向人炫耀说女儿女婿有多孝顺云云。而对于李天涯兄妹来说，自没这些礼节。

正所谓“五月五，是端午;门插艾，香满堂;吃粽子，洒白糖。”

端午节这天，李天涯兄妹自然循习俗备了雄黄酒，吃些粽子。

李天涯突发奇想，不知那个白娘子在不在这个世界？西湖边，断桥上，一白一青两个身影……

在江南，只要气候不反常，那么端午节前后总要下几场大雨，绍兴府今年算是风调雨顺，这端午的大雨如期而至，不过上午下过几阵大兩之后，中午以后又突然放晴了。

      李天涯兄妹去逛了杏花寺，到了杏花寺外，只见红红白白的杏花如云如锦，将一座小寺掩映得大有幽趣，香客如云，梵音阵阵，那些香客从寺中进香出来后就在花树下流连，大多是成双成对的，青年士女、乡村夫妇都有，江南百姓普遍认为观世音菩萨专主祈嗣生育，所以观音会来进香的香客很多都是来求子的，为求子嗣更是虔诚叩拜。特别今天是端午佳节，更是人山人海，十分拥挤。

天朗气清，上午的大雨将寺边的山石洗涤得洁净无尘，枝叶清新，山花烂漫。李天涯嫌人多，在杏花寺前止步，不想进寺了。小婵说道：“阿兄，这杏花都快落尽了，地上全是白色的花，雪片一般，真是好看。”

杏花开时有红有白，到得落时就全白了，好似四月飞雪，王安石有诗曰：“一波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作尘。”

李天涯摸了摸小婵的头发，疼爱的笑道:“咱家的小婵一眨眼已长大了，比杏花还要好看呢。”

小婵上穿月白宫衣，两条长腿，显得分外高挑，个头已到了李天涯下巴，清秀的瓜子脸，一颗红痣更透着灵动之气。

小婵羞道:“阿兄取笑我。”心里却感觉一阵甜蜜。

两兄妹正在说笑赏花，突然听到一个清柔的声音:“咦……公子？”

李天涯心禁不住跳了跳，正是那个他曾经遍寻不见的声音。抬头往声音的来源望去，果然是那一张明媚不可方物的脸，也是一脸的惊喜，“是你？”“是你。”正是那位女郎，一双眼睛，顾盼之间，眸光流动，若寒星秋水，这次才看得清楚，年龄大约十六、七岁，梳着道髻，绾着竹簪，但又不像是女道士，身上穿的是束腰布袍，朴素淡雅，更不似西湖妓家那般华丽妖冶。

原来就是那天李天涯跑步被泼水的那位女郎，后来李天涯一直都没再碰见，没想到今天在这里不期而遇。女郎向李天涯福了一福，说道:“妾身苏蓉，见过公子。”

“小生李天涯，拜见小姐。”两个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苏蓉带着丫环杏儿这次来绍兴府，已经两月有余。本来是探访故旧，乃其师之妹，早年从良嫁于绍兴商人，因染恙日久，身边只有老仆小童，这次苏蓉过来也是帮忙料理后事。近日事毕，携婢来杏花寺游玩，准备节后回金陵，刚才苏蓉主仆进寺进香，嫌气闷先跑出来，可巧就再遇到那日河边奔跑的少年。

扬州自古有养瘦马的传统，后世扬州瘦马天下闻名，是自明朝开始，但实际上这时也有类似的行当了，规模不大，但总归是与烟花之地伴生的一项投资，作为瘦马养着的女孩儿比一般卖身妓寨的女孩命好，以后有盼头，因为她们至少能有机会学琴棋书画诗词唱曲，日后也更可能跻身名妓之流。

苏蓉义母苏凤兰乃当年秦淮金华楼歌妓，曾经名噪一时，艳帜高悬，琴艺唱腔诗文书画都是一绝，只不过后来苏凤兰心性淡泊，以往秦淮选花魁，她也不愿再去参加，到了晚年，她攒够了银子，为自己与丫鬟赎身，于秦淮河边旧馆找了一个院子，凭青楼多年积蓄及旧时相识来往度日。

后来苏凤兰领养了苏蓉，苏蓉父亲原是江州知县，临老告病还乡，却在途中去世，继母就把她卖给了扬州养瘦马的人家，卷了财物跑了，父亲的棺柩当时是寄存在江北某地的一座小佛寺中，当时她年幼，记不得地名，依稀记得寺名叫“兰若”，只知尚未过江，在扬州以南。

苏凤兰见苏蓉模样周正，用心调教，一身技艺悉心授予，琴棋书画自无不识。且喜苏蓉自小灵气过人，聪慧之极，往往能举一反三，有青出于蓝之势。苏凤兰喜出望外，对苏蓉自然更加疼爱，名虽假母，实际待其就如亲生女儿一般，对其呵护有加。

当下双方礼毕，李天涯介绍了妹子小婵，这时小丫头杏儿也跑了出来。杏儿手中还拈着一张签纸，边跑边大叫:“小姐，那庙公说你此签大吉，出门逢贵人，红鸾星动……啊，你们……”杏儿跑过来突然见到李天涯兄妹，才住了口，苏蓉顿时霞生满脸，嗔道:“快住口，杏儿，别乱说话。”

小杏儿不服气的辨道:“我没乱说话，那老道是这样说的嘛，我又不知还有生人在……”

苏蓉啐道:“你这死丫头，还有完没完，快来见过李公子。”

咳咳，杏儿这丫头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毛躁啊，李天涯心里暗笑。上前一揖笑道:“见过杏儿姑娘，咱们可不是生人了哦……”

说这话时，也看着苏蓉，苏蓉抿着唇，不动声色，两个人一时都不说话，忽然一起笑了起来。

说话间得知李天涯明天就要乘船去金陵读书，杏儿瞪大眼睛惊喜地道：“哈，小姐，那签真的不要太准啦。”

苏蓉明眸横了杏儿一眼，也是欣喜莫名。原来苏蓉她们也是明天回南京，已经包了客船，在会稽山那边码头上船。

这确实太巧了!李天涯心想，百年修得同船渡啊，果然有缘，于是约定明日一道出发。

万行

第11章 有美同行喜欲狂

端午节过后，第二天，天气晴朗，一大早，一艘三明瓦白篷船停在八士桥畔。

乌篷船最大的为“五明瓦”，小的为脚划船，亦称小船。

但是最适用的且最常见的还是在这中间的“三道”，也就是三明瓦。篷是半圆形的，用竹片编成，中央竹箬，上涂黑油。在两扇“定篷”之间放着一扇遮阳，也是半圆的，以木作格子，嵌著一片片的小鱼鳞，径约一寸，颇有点透明，略似玻璃而坚韧耐用，这就称为明瓦。

三明瓦者，就是中间舱有两道，后舱有一道明瓦也。

李天涯把行李搬上船，王京带了个书僮小健已在船舱相迎。

李天涯行李简单，就一个书箧，像电影《倩女幽魂》里张国荣扮演的宁采臣所背那种，走路时还可以遮阳挡雨。

古代书箧类似现在的衣箱，可以放书和衣物，藤木或毛竹制做，一般比较笨重。不过现在李天涯身强力壮，倒是无碍。

小婵在桥头，目送阿兄，小婵打小至今第一次和李天涯分开，肝肠寸断，十分不舍。看着小婵，李天涯也有些伤感，好在李天涯已托付小狐狸，一等伤势好转便过来陪伴小婵。

此次李天涯以道试第一名身份，也即道试案首，由提学官举荐入国子监读书，一切应需费用全免。每月还有零钱供用，这就相当于后世的公派留学生带工资了。

李天涯之前的座师及同窗好友都来送别，张阳张老教谕也来了，张阳望着李天涯道：“此去安心读书，来年争取秋闺连捷。”顿了一顿，又看了眼李天涯身边泪眼朦胧的小婵，说：“休要牵挂，汝妹自有老夫看护。”李天涯闻言大喜，小婵有张教谕照顾就更安心了。

张老教谕一直对李天涯寄予厚望，视若子侄，上次李天涯考得道试案首，张阳与有荣焉，经常把李天涯作为得意门生遍示其余蒙生，老师总是对成绩优异的学生疼爱有加，这个是自古皆然。

李天涯望着张教谕满头白发，心里甚为感动，如果没有张阳举荐他到社学当蒙师，李天涯这一年的时光肯定会走的加倍艰难。

接下来，其他同窗嘻嘻哈哈一阵寒喧，无非是祝李天涯此去学业进步，明年秋闺连捷，从此改换门庭云云。

三明瓦白篷船缓缓驶离八士桥，李天涯立在船头，从渐渐驶离的船上看着远处不动的桥和桥边的小妹及师友，那画面仿佛一张静止的相片。

李天涯和王京说了苏蓉的事，王京闻知有佳人同行，自然高兴，于是吩咐船夫老黄把船开往会稽山。

苏蓉的船已在会稽东大池的小码头等候，这是一家私家码头，绍兴大户人家都有自己的小码头。见李天涯他们的船到，双方略一致意，也不下船碰面，舵手解舵起程。

两艘白篷船荡起层层细浪，一前一后驶离会稽，这种白篷船是用熟桐油刷的竹篾船篷，保持了竹篾的本色，远行的夜航船都是这种白篷船，想必也是为了夜间行驶容易辨识防止相撞的缘故

苏蓉她们乘坐的五明瓦白篷船是绍兴最大的民船，明瓦由蚌片磨薄所制，采光颇佳，船舱如居室一般，分成四隔，苏蓉与杏儿还有一个仆妇在后前舱、中舱是三个男仆居，四个船工则在船尾小篷舱歇息，还能烧火做饭，很是方便——

李天涯他们乘坐的三明瓦白篷船，比五明瓦船小了很多，也有三个舱室，船尾小篷窗是一对船工夫妇及其子的居所，中间两舱住的李天涯，王京及仆人小健住一间。

水路经西兴运河前往杭州萧山，李天涯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船，颇为新鲜，听着船底汩汩的水声，心里静静的喜悦，上午的阳光斜照，篷窗打开，晒着暖洋洋的，探头看驶在前面的那艘五明瓦大船。

王京刚才在小码头和苏蓉惊鸿一瞥，已经惊为天人，这时一直缠着李天涯问及苏蓉的各种情况，李天涯不胜其烦，苦笑道：“等船到萧山时，复之兄亲自问她，岂不是更好吗？”王京笑说：“不然，情场若战场，我现在是要知己知彼，等到时方能百战不殆。”李天涯眼睛泛白，摇了摇头。

逆水行舟，船行甚缓，日近正午，船工端上一壶两斤装的无锡松花酒，岭南的荔枝、灵谷寺的樱桃、姚坊门的小枣各盛上一大盘，还有一些扬州糕点，都颇精致雅洁。李天涯两个甚是满意，于是两个把酒论文，现在天气挺热，好在船甚宽敝，河风习习，也不觉难受。

到了傍晚，船到杭州萧山，靠岸停船歇息，两个正想上岸游览，这时小健来报，苏蓉派杏儿来请两位公子过船相见。王京大喜，他一天心痒痒的，就等这一刻，只是眼见苏蓉气派甚大，似官宦人家，不敢贸然求见。

两个过五明瓦大船，苏蓉迎了出来，似是刚洗了浴，半湿的长发披至腰臀，干净的布袍未束腰，宽宽大大，行步之间，腰肢款款，反而更显窈窕，素面不敷脂粉，却眉目如画，双眸顾盼间，灵动妩媚。

此时夕阳方下，霞光满天，映得女郎明艳不可方物。

王京瞧得眼睛都直了，李天涯忙捅了捅王京腰部，咳嗽一声。苏蓉见李天涯、王京上船，万福道：“多谢两位相公肯护送小女子同行，叨扰了。”

王京目眩神迷，这样的绝色生平仅见，又觉得这女郎的金陵口音也是极好听，连声道：“好说好说，哈哈，小生王京，字复之，家在……”李天涯摇了摇头，这也难怪，这女郎的确美丽，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瑕疵，若李天涯只是原来的李天涯，只是十七岁，肯定也会色授魂与的。不过作为现在的李天涯，前世的年龄已经二十五岁，前身声色犬马也比现在丰富得多，最重要的是李天涯最近修炼《心经》有成，定力十足，已非等闲之辈可比。

如果不是李天涯灵识感应到苏蓉绝非妖邪之流，定会怀疑苏蓉是狐狸精，否则人间会有这样丽色逼人的女子？

五明瓦白蓬船就如陆上居室一般，明亮宽敞，船舱里布置得极雅致，文雅精巧不乏舒适，一旁紫檀古几殿着宣德铜炉，缕缕生烟。和李天涯他们的三明瓦船不可同日而语。双方坐定，说话之间，杏儿已献上茶来，只见雨过天青的瓷杯之中，飘浮着嫩绿的龙井茶叶，清香扑鼻，乃是今春新上市的龙井茶叶。

李天涯前世素喜茶道，到这世界以后没机会喝到好茶，当下一饮而尽，大赞道：“是今年的明前茶，好茶，好水啊！”王京却是喜欢喝酒，不过当下美色当前，才是他最关注的。

苏蓉用过茶后，说道：“两位公子光降，小女子诸多简慢，尚请恕罪。请到这边先用些酒饭，一会小女子尚有他事相托。”

一会儿船妇送上酒菜，俱为时令蔬果，酒是一壶绍兴女贞酒，说是一十八年的陈绍。

席间苏蓉言笑晏晏，说起晚明朝诗家轶事，对各诗家诗风名作侃侃而谈，如数家珍，又对最近时事人物略加评点，出言似乎漫不经意，但一褒一赞，无不洞中窍要。

酒过数巡，眼见她脸泛红霞，微带酒晕，容光更增丽色。

李天涯却在寻思，苏蓉刚才想托他们办的是何事？正想出言相询。

    苏蓉身为扬州瘦马，察言观色、善解人意是扬州瘦马最要紧的本事，苏蓉九岁始就有教师专门教她这些，后又经南京旧院名妓苏凤兰调教，本身又是冰雪慧心的人，揣摩他人心意的本事更胜苏凤兰，尤其是男子的神情语气，苏蓉一眼就能看透其表里。这同舟的李王两人，王京王复之不必说了，纨绔习气，喜酒好色，表里如一，这种男子直爽却失于粗鄙，自上船来，这王复之的目光几乎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她并不觉得他轻浮，被她丽色吸引那是很自然的事，这种事情苏蓉十三岁以后就习以为常了。特别是最近几年，苏蓉容颜慢慢长开，更是丽色逼人，不可方物。

只是这位李天涯相公，年纪轻轻修心养性的功夫却很不错，很是让她有些看不透。

当下苏蓉秀眉微蹙，美目含愁，把原委说了出来，原来当年苏蓉亡父棺柩寄存于杭州及金华镇周边一座小佛寺里，至今没有去寻觅安葬。这一次船至萧山，苏蓉想了却这一心愿，顺道将其父棺柩护送回金陵觅地妥善安葬。李天涯心里一动，问及苏蓉那个寺庙名及位置。苏蓉当年年幼，只依稀记得在金华，寺庙名叫“兰若”。

“兰若寺”？李天涯吓了一跳。作为小说迷，这个前世大名鼎鼎的名字，自然知之甚详。

这不就是《倩女幽魂》里的情节？怎么让自己碰上了？

“兰若寺”……“兰若寺”……

李天涯口中喃喃有词，这个名字若有魔力一般。

万行

第12章 法如海矣徒十方


        但是女郎苏蓉要为其父安顿棺柩，作为子女，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不好推托，反正去南京读书时间宽裕，李天涯决定停留一天，明日一起帮苏蓉寻找兰若寺所在。

席中得知苏蓉是南京旧院潇竹馆苏凤兰的养女，能诗善画，自去年以来艳名大著，据传尚未梳拢，常有商贾欲以重金为其梳拢遭拒，与其养母苏凤兰一样颇有侠气。

席罢李天涯和王京回到自己船舱，王京一直沉溺在苏蓉的美色中，知道苏蓉是曲中女子，更是兴奋不已，信心大增，刚才就不断曾向苏蓉大献殷勤，仰慕之意一览无遗。无奈苏蓉不冷不热，时而娇嗔时而薄笑，落落大方，弄得他更心痒难耐。

王京跟李天涯一直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女郎苏蓉，意犹未尽。李天涯却是心不在焉，若有所思，他在想着明天去兰若寺的事。

兰若寺，按说应该是宁采臣和聂小倩的桥段，会不会现在跟他扯上关系呢？那后面还有个忽男忽女的树妖……

李天涯不再理犯花痴的王京，回到自己舱室。既然已经答应了帮忙，那就明天去会一会兰若寺那些牛鬼蛇神吧，现在的李天涯再非原来的文弱书生，顾前瞻后，怕这怕那，从来不是李天涯的风格。当然，如果有可能，能避则避……

主意已定，李天涯开始修炼，慢慢的进入玄妙的境界……现在李天涯已经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摆好姿势才能修炼，无论行、坐、卧都可以随时进入修炼，就算睡觉，那颗莲子般的内丹也会自动转个不停，不断吸纳灵……突然脖子上那个戒指也旋转了起来，这戒指是跟着李天涯穿越过来的唯一物品，李天涯一直随身佩戴，一直也没什么动静，没想到今天李天涯有了丝联系，似乎可以控制它，李天涯心一动，戒指果然慢慢从李天涯脖子上飞了起来，外面那层缓缓转动，六个字型泛出淡淡的蓝光，和识海中的六字星云相应着，李天涯神识一探，居然发现戒指有个空间，于是继续深入，空间看到的面积大约五十平方米大小，再外面就混沌一片，看不清楚了。

难道是一个蓄物空间？李天涯心里一动，试着把赤炎剑放了进去，哈，果然可以，李天涯大为高兴，那就太方便了，相当于一个移动行李箱，实在是居家旅行的绝佳伴侣。于是把自己的书箧衣服通通扔了进去。

看来这戒指是个宝贝，就不知是不是传说中的法宝之类。话说回来，能跟着李天涯一道穿越过来的物件，也应该不简单。说不定李天涯的穿越跟这个戒指有关系呢，如今李天涯还不能完全破解它的奥秘，感觉随着李天涯修行日深，有一天能够完全掌握戒指。

孟夏的夜晚，不凉不燥，从船上望下去，河水沉沉，周围夜航船的灯火映着水波荡漾流动，今年江南一带夏麦收成尚可，灾荒渡过去了，两岸连绵的灯火和缥缈的笙歌显示富庶的江南犹是太平景象。

天刚蒙蒙亮时，李天涯就起来了，他想白天早晨出发，别拖到晚上，如果晚上才找到兰若寺，那就有点麻烦，虽然李天涯已经打定了主意，但是心里还是有点犯悸。

这时曦光中，河面上有一层薄雾，天色微明，隔岸花木、人家隐隐约约。

李天涯顿时心情大好，听了听，隔壁船舱王京及小健正鼾声如雷，几个船工都还没起来，于是起身跳上岸，沿河往下走出半里，出现一个大湖了，这时天色明亮了一些，湖中犹有雾气，靠左边那片浅滩上的芦苇丛有淡绿色的小花穗，微风徐来，水波不兴，山色空蒙，景致清新，湖光山色，清风拂拂，甚是适意。

李天涯便找了一处石岸，掬湖水洗了洗脸，起身活动活动身体，精神抖擞，正想回船，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李天涯心想，还有谁这么早起？隔着芦苇和柳林，有说话声传来。

   

        “十方，快点赶路，别磨蹭。”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师父啊，等等我，一大早就赶这么急。再说我还背着金佛呢。如果摔了可别骂我……”这是一个年轻的声音，气喘吁吁。

“还不快点赶路，你就是痞赖，今天必须赶到兰若寺……”

“吓，兰若寺！”

听到这一句，李天涯赶紧迎了上去，说：“两位师父，请留步……”

原来是一大一小两个和尚，大的大约四十多岁着白色僧衣，手持禅杖，方面大耳，小的是一小沙陀，才十多岁，满脸稚气，两只眼睛溜溜乱转，看来甚不安分。

那两个和尚也发现李天涯，于是停下脚步，“施主早，小僧有礼。”中年和尚打量了李天涯一眼，见是一位戴方巾的书生，双手合十回礼。

李天涯问道：“敢问两位师父法号，欲往何处？”虽然知道这样问比较唐突，但是刚才听到兰若寺这个名，也顾不得了。好在那和尚也没多计较。说道：“贫僧法海，这位是小徒十方，正欲往兰若寺。”

“啊，你就是法海？是金山寺的？”又一个熟悉的名字。

“施主闻过小僧法号？”

“是啊，哦不，小生久闻大师法术高明，那个白蛇传家喻户晓……啊，不，不，是佛法那个高明……”

法海见李天涯语无伦次，说话疯疯癫癫的，有点纳闷，不过也不以为意，以为是这秀才是读书读呆了，这年头读书读得言不及义，满口“之乎者也”的迂腐书生并不少见。

“贫僧正是在金山寺持戒修行，小施主是否要做法事？”

法海还以为李天涯想找人做法事呢。毕竟江南佛教兴盛，所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极言南朝寺庙之多，自南朝以来，佛法兴盛，帝王提倡佛教而造寺塔者颇多，其后妃、公主兴造寺塔之风尤盛，故江南一带寺院林立，大部分佛寺皆在南京，在此氛围之下，江南善男信女也极众，读书人想拜佛做法事，祈祷金榜题名的不胜枚举。

李天涯知道法海想岔了，其实现在他心里心潮翻滚，金山寺的法海和尚都出现了，西湖断桥离这里也不远，那么白娘子还会远吗？

于是李天涯和法海道了原委，闻知李天涯他们也要去兰若寺，法海诧异道：“那兰若寺早已破败，寺里主持及僧众也迁走多时，如今只闻匪类及妖精出没，人踪俱没，左近民众听闻兰若寺之名而变色，此等凶险之地，施主切莫前往。”

李天涯心想，果然如此，于是问道：“既是如此，那大师此行……？”

法海“呵呵”笑道：“降妖伏魔，正是小僧分内之事，因闻兰若寺最近出现妖物伤害过路的读书人，小僧就是为此而来，阿弥陀佛。”

“降妖伏魔？哎。”李天涯心想，还就是传说中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的法海和尚，不知等碰上许仙那小白脸和白娘子时，结局会不会改变？算了，别管了，先去料理苏蓉的事再说。

于是打听了兰若寺的位置，一拱手准备告辞。

法海见李天涯转身欲行，突地喊道：“施主，请留步!”

“小僧观施主命格怪异，似非存于此世之人，不知施主来之何处？”说话间声音骤低，隐隐有风雷之音，双眼精光外露，紧紧盯着李天涯。

李天涯感觉压力骤增，眼前金光闪闪，有若实质。吓了一跳，好在他现在定力甚深，心念一动，驭龙甲护身，压力顿消，这才松了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忽悠道:“我之来处来，何处不是我？”顿了顿，又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大师又何必执着呢？”

心想，又来了一个，半年前吴道子就问过大概这种话，不过他没有像法海和尚这样咄咄逼人，直接出手。

法海惊疑不定，他和以前的吴道子一样，看出李天涯命格异常，但又推算不出究竟，无奈之下，那一问他用了佛门正宗功夫“狮子吼”，原有试探之意，一般人绝对会惊慌失色，如果是一般妖孽也会现形，没想到李天涯却是若无其事，正想再试，待听到李天涯后面的《金刚经》句。

当下心里一动，释然道:“阿尼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果是有灵慧之人，就此别过。”

法海望着李天涯的背影怔怔出神，若有所思，小和尚十方奇怪的问：“师父，那书生是什么来头？师父竟然用上了狮子吼？”

法海说道：“此子颇不简单，似为命外之人，修为亦非比寻常，善幸不是妖邪之流，否则，我拼着元气大伤，也要把他降了。”顿了一顿，对小和尚说：“还不快赶路，多问做甚？”小和尚应了一声，心里嘀咕道，还不是你自己刚才在发呆，现在却来怪我。

小和尚十方自小就是个孤儿，出生时其父母弃在金山寺，被法海和尚收养，因受施十方衣食，故名十方，视法海亦师亦父。

       等李天涯回到船上，天已经大亮，一轮红日喷簿而出，光辉照耀大地，河水路顿时红火热闹起来，往来的舟楫好似突然从水底浮现，忙忙碌碌穿梭不停。

苏蓉和王京等已经起来了，女郎着布袍竹冠，乍看好似简单朴素，但若细看，就会发觉其从头顶的竹冠到脚下的蝴蝶履，无一不显精致，那布袍是上好的松江棉布，从衣领到袖口做工针脚细密穿在这女郎身上极是熨帖，女郎的指甲也是精心修饰过的，这都是经过教习的吗？

李天涯心想。

上品扬州瘦马，琴棋书画皆通，曲中旧院名妓，交结骚客词宗，相对而言，这类名妓比良家女子更自由一些。

众人用过简单的早餐，准备出发。

万行

第13章 寺名兰若妖横行

李天涯跟苏蓉他们说了兰若寺的大略情况，说刚刚碰到了一个游方僧人，打探得知的。

　　本来苏蓉想跟着一起去的，委托他人办事，决没有主人家不去的道理，但李天涯知道此行有危险，让苏蓉就在船上等候，山路难行，况且苏蓉一起去也帮不上忙，反成了累赘，再三劝说之下，苏蓉方应允了，告诉了李天涯王京记忆中其亡父棺椁存放位置，方感激不尽的敛衽给李天涯、王京深深福了一福，说道：“如此有劳两位公子了，小妹在此翘首以待。”

　　这女郎的侧影，苗条秀颀，很平常的窄袖褙子穿在她身上竟是分外清新窈窕，小腰秀项，曲线跌宕流畅，仿佛一支洞箫曲，圆润、婉转、轻柔、幽美。

　　王京眼睛都移不开了，目眩神迷，对着女郎大大咧咧的一摆手，大声道：“举手之劳，一切有我们，苏大小姐你就在此静候佳音好了……”

　　这样的美人岂不是上天对男子的恩赐，艺妓风流才能抚慰生命的狂躁和寂寥，王京就是这么想的，他倒不是因为妓女轻贱可以随便玩弄，就是觉得这世间有妓女才更精彩嘛。

　　李天涯嘴角微搐，笑了笑不再作声。

　　考虑到兰若寺路途离此地较远，所以苏蓉让仆人僱了辆马车。



　　于是一行开始出发，苏蓉眼见李天涯孑然一身，于是挑了个手脚伶俐的健仆姓宋，以作使唤，加上王京和书童小健一共四人。

　　车马辚辚，向金华驰行。过了两个时辰，已至金华县境内，未时，按李天涯的指点，马车又走了一会，停了下来。马车夫告诉李天涯他们，前面已经没路可走，只能步行。

　　李天涯一行下了车，让马车夫先在附近找地方安顿。

　　李天涯依着法海和尚的指点，众人沿山路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只见山林越来越茂密，日已偏西，还是没看到兰若寺踪影，夏日的太阳毒得很，小健和老宋还好一点，毕竟身为仆人，平时跑东跑西的，已经适应这种跋涉，王京就比较惨了，他长得又比较胖，走的汗流浃背，大声喘气，不停喊小键给他擦汗递水的。

　　李天涯自从修炼以来，体质已异于常人，一点也不觉疲劳。

　　于是李天涯让他们找个树荫蔽凉的地方吃点东西稍作休息。自己继续四处寻览，只见四野荒无人烟，荒草萋萋，往前面走了几十步，正想往回走，突然发现山路口有一块青石板，半截掩入土里，李天涯心里一动，走近过去仔细一看，果然，是一块石碑，上面用篆书铭刻了三个阴文大字：兰若寺！

　　由于长年累月欠缺修葺的缘故，蓬草过膝，字是红漆涂写，现在已经斑驳不堪。

　　李天涯大喜，回头喊王京他们过来，“兰若寺”石碑左边有一山路婉蜒伸向前方，只是山路两旁荒草蔓延，已看不清路的脉络。

　　不过只要有路径可辨，就好办了，众人精神抖擞，沿着山路拨草前行。没走多久，山路突地一转，眼前开阔，只见几个台阶出现面前，上去后眼前豁然开朗，竟有一面大池呈现眼前，按李天涯目测，足有几个足球场大小，池里野藕香残，这时日已黄昏，夕阳西下，波光荡漾，粼光片片，仿若金鳞。从池塘水面吹来阵阵凉风，隐隐夹杂花草的清香，众人精神为之一振，暑气顿消。

　　“没想到这个偏僻地方居然还有这样的一个大池子，妙哉，妙哉！”王京一屁股坐在池边的青石上，也不顾读书人的形象，大声叫道。

　　池子东边是一片竹林，竹叶婆娑，显得雅致幽静。

　　李天涯也没想到兰若寺这里居然还有这样的美景，他原以为这小寺是一个荒山废寺呢。



　　池子前方，一堵寺庙照壁挡道，上面刻着“唵嘛呢叭咩吽”六个金色大字，只是墙壁已破损，缺了一角。绕过照壁，就是兰若寺的大院子了，院子里杂草横生，有的已经有近半人高，煞是荒凉。

　　大殿殿门全无，殿上歪歪的横匾依稀可见四个字“心即是佛”，两边的鼓形石柱上拓有楹联：

　　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世外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只是殿前一个大石香炉，结满灰烬蛛丝。

　　天下事，法无定法，不了了之……大有道理啊！

　　从兰若寺规模看来，估计当年也是香火鼎盛，十方信徒云集，每日晨钟暮鼓，没想到时过境迁，现在荒凉寂寞如斯，成了蛇鼠蚁虫的乐园，神佛有灵，也当感慨世事无常，沧海桑田吧。当年的繁华昌盛，现在剩下就是一座残旧的破落庙宇了。周边许多的副庙、尖塔、碑林都在岁月的摧残下崩塌下来，成为废墟和乱石堆；野草丛生，虫鸣啾啾，仿佛还在缅怀哀叹当年的盛景。

　　李天涯感叹了几声，绕过大殿，去往后面僧舍，见得东西各有两个僧舍，只是双扉虚掩。却见南边还有一个小舍，门户清洁，上面还上了锁，应该有人居住。

　　眼见青山如黛，暮色四合，天色已晚，李天涯和王京决定在这里先住一晚上，明天再去寻找苏蓉父亲的灵柩。于是让老宋和小健打扫了东边两间僧舍，拾掇干净，李天涯和王京各一间，两个仆人共住一间，本来一开始李天涯和王京共住一间，李天涯后来想自己的行李放戒指空间里，担心王京发觉，于是推说不习惯和他人共寝，推塞了过去。

　　好在王京也没多想，正当老宋和小健准备晚饭时，突然听到院子传来脚步声，跟着一条大汉走进南边屋子，打开屋门，李天涯和王京以为是主人回来，赶紧过去见礼，说明来意。这人身材魁伟，身高约有八尺，四十来岁年纪，身穿褐色旧布袍，浓眉大眼，鼻挺口阔，一张四四方方的国字脸，一把连髯短胡，颇有风霜之色，目若寒星，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那汉子道：“这个寺庙没有主人，某甚喜此地清静，最近寄居于此，两位尽可自便，待某收拾行囊，再来相见。”李天涯瞥见汉子手里提着一口皮袋，黑乎乎的也不知里面装些什么东西。于是两个先回东边房子，叫老宋小健多备饭菜，这一次苏蓉为他们准备的甚为周到，只见老宋从一木箱子取出很多物品，酱牛肉、羊肉、糕点应有尽有，最后还掏出了一壺女儿红，连酒具碟碗也一应俱全，把李天涯王京看的目瞪口呆，难怪一路上这个箱子特别沉。待老宋最后说，是小姐特意交待带上的，务须把两位相公服侍好。李天涯哭笑不得之余，心里也颇为感动，多么细心体贴的一位女子啊。

　　一会，那大汉过来了，于是大家坐下，藉藁代床，支板作几，举杯邀饮，老宋及小健一旁服侍。

　　晚上新月出妯，月光清澈似水，把整个兰若寺披上一层轻纱。

　　汉子自表名字，姓燕，字赤霞，乃陕西人士。

　　哈，果然是他，李天涯心想。

　　燕赤霞酒量甚豪，酒来即干，言语豪爽。一会就把那壶女儿红喝完了，说道：“两位兄弟此酒虽好，却嫌绵软，不甚合燕某口味。”说着起身回屋，一会提了一大葫芦过来。分别斟了三大碗：“请两位兄弟试饮燕某此酒。”

     李天涯见此酒白中泛黄，入口如一口刀子般，腹中便如有股烈火在熊熊焚烧，这酒甚烈啊。突然丹田金丹飞转起来，居然有一股灵气被吸纳。李天涯顿时神采奕奕，大呼：“果然好酒！”

　　此酒隐含灵力，看来非一般凡酒。再看王京时，刚饮尽一大碗，已经醉眼朦胧，伏在木箱上面呼呼睡去。

　　燕赤霞哈哈大笑，又给李天涯斟了一碗，李天涯刚才喝的舒适，很喜欢这酒的劲道，举了举碗，仍然一饮而尽，他是把这酒当成后世的啤酒喝了。见李天涯连尽两大碗若无其事。燕赤霞甚为惊讶，他自然知道，这酒非同一般，乃是他取蜀山深处一口灵泉之液，经十二年酿成酒，再泡制十几种丹药，常服有助修炼之力，常人饮之也可延年益寿，百病不侵。但是药力甚是厉害，一般凡俗人一次喝一大碗便已量尽矣，再喝身体就受不了，连他自己一次最多也只能喝三大碗。

　　于是燕赤霞哈哈大笑：“没想到啊，兄弟酒量甚豪，燕某甚为佩服，只是，非是为兄吝啬，此酒不宜多喝。”

　　燕赤霞再各倒了一碗，两人走到兰若寺荷池边，索性席地而坐，这一次两个人慢慢小口品酒，边饮边聊。

     燕赤霞这才坦承是蜀山剑客，乃一介散修，这次到金华是应一修士好友相邀，准备一起迎战西方来的修士。

　　夜深酒尽，双方各自回房歇息。

　　月华如水，原本仲夏的夜是闷热异常的，不过在这个荒废的古寺，却是凉风阵阵，不冷不热，极为舒适。

　　李天涯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燕赤霞确定无疑便是聊斋志异里聂小倩篇的那个剑客的了。就不知道宁采臣会否出现？当然还有那个女主聂小倩呢？

　　想着，李天涯突然心里一动，把赤炎剑从戒指空间取了出来，只听见剑鞘嗡嗡作响，似乎跃跃欲试，拔剑出鞘，“锵”的一声，一道红色的剑气冲天而起。

　　正在南舍闭目打坐的燕赤霞骤然张开眼睛，望着东厢这边，惊异不已，那个书生今天带给他的惊喜太多了。

　　离兰若寺一里地，北边一棵参天白杨树突然颤抖了几下，突然发出渗人的声音：“咳咳！兰若寺又来了何方神圣？小乌……叫小倩过去探探。”

　　这棵白杨异常粗壮，树腰十几个人都抱不过来，树冠遮天盖日，望不到边。

　　白杨树杈上一只全身血红色的乌鸦，“呀”的一声，一挫身，飞走了。

　　而始作俑者的李大秀才，正收剑入鞘，施施然上床歇息……

万行

第十四章 摄人心魄聂小倩

      李天涯在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外面虫鸣声细微可闻，更衬出这山寺的静。幽幽的月光透过窗口照了进来，这房子窗户都已经破烂不堪了，有跟没有也差不多。

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他赶紧起身，通过窗户的裂缝望了出去。

只见清朗澄莹的月光下，院子里站着两个妇女，一个老太太，穿一身黄褐色的旧衣服，头上戴着蓬沓，插着银梳子，是驼背弯腰，老态龙钟，另外一个是三十多岁中年美妇人，身材欣长丰腴，穿着红色裙子，两个人站在石香炉边说话。

中年美妇说：“都这么久了，小倩那丫头怎么还不来？”

老太太说：“已令小乌去喊她了，这个时候应该差不多来了吧。”

中年美妇说：“她是不是对姥姥有不满，每次都拖拖拉拉的。”老太太说：“不会吧，不过最近那小妮子确实心情不太好呢。”中年美妇说：“姥姥你就是太宠她了，那丫头这才恃宠而骄，经常把姥姥的活当耳边风……”

李天涯敛声息语，心想这不就是原著里的情节吗？怎么宁采臣还没到就开始了？

话还没说完，两个妇女面前空地上就突地出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在月光之下，衣裳素雅、绰约如仙，站那里一声不响。

这少女突如其来出现，李天涯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

老太太“噶噶”一笑：“小倩你可来了。”笑声如破风箱一般凄厉粗涩，在夜里听来甚为碜人。

老太太又说：“真是背后不能讲人，我们两个正在谈论你，你这小妖精就冒出来了。幸亏我们没说你什么坏话呢。”

“我已习惯了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就算在说我坏话，也没有关系。”少女冷冷一笑，横了那美妇一眼。

那中年美女笑道：“哪里有，像小倩你这样聪明伶俐的女子，我们疼爱都疼爱不过来呢。”似乎对少女甚为忌惮。

那老妇人一阵大笑：“你这小妖精，长得这么勾人，又有一张刀子般的嘴，真令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

那少女这才道：“姥姥对小倩最好了，除了姥姥，小倩还有谁可依靠呢。”那少女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李天涯心里暗笑，看来这聂小倩颇有心计，又得那姥姥喜爱。。

那老妇女又一阵大笑，接下来又对两人吩咐了几句，声音低了下去，又过一会几个人就都不见了。

李天涯心想，接下去的情节应该是聂小倩找宁采臣去，问题现在宁采臣没出现，那少女会找哪个呢？耳听隔壁王京还是鼾声如雷，不禁摇了摇头。

一会儿，月光下出现聂小倩轻灵的身影，她几乎脚不沾地，先走到了王京的房门口，听着里面传出来如雷的鼾声，皱了皱眉，原来是一个醉鬼，“笃笃”，她还是试着敲了敲门，王京烂醉如泥，自然毫无反应。

对于她此行的任务，首先是以读书人为目标，仆人的房子自然略过不提。至于那住在南屋的大汉，她们是避之唯恐不及，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刚才王京住的房子和他只有一墙之隔，那敲门声，李天涯自然听到了，想到王京醉得一塌糊涂，还心里暗笑，聂小倩这回肯定是问道于盲，还担心聂小倩过去老宋和小健房子，那他就必须出去干预了。

“笃笃，笃笃。”没想到，这一次敲的居然是自己这房门，李天涯啼笑皆非，这剧情怎么套在自己身上？他装作不知，暗暗把赤炎剑取出放于枕边。敲门声又响了两下，李天涯发觉房里多了一个人影，月光清冽，正是聂小倩，这下李天涯不想装了，于是坐了起来。

在皎洁的月光下，这下看得清楚了，首先是感觉这少女肤很白，露在交领紫衣外的那截脖颈颀长莹秀，说是羊脂美玉也绝不夸张，脸色又似三月桃花，如美玉白里透着绯红，眉若翠羽，唇若涂朱，尤其是那双美眸晶亮妩媚，好似会说话一般。这少女比《倩女幽魂》里的王祖贤还美多三分，另外还多了一分冷艳的气质。

少女见李天涯怔怔出神盯着自己，以为他色授魂与，沉迷于自己美色，微微撇了撇嘴，口里说：“月夜不寐，愿修燕好。”

月色很好，睡不着，咱们一起睡觉吧。

额，就这样简单直接，居然还是蒲老先生原来那句经典台词。估计是聂小倩对一切诱惑对像的开场白吧？可现在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莫非因为自己的介入，改变了原本属于宁采臣的剧情？

李天涯玩味着笑道：“小娘子，你也太直接了吧？”然后又加上一句：“敢问芳名？来之何处？”

聂小倩怔了怔，原以为这书生刚才已经被自己迷得神魂颠倒，接下来会应之不及，与之云雨，往常这种斯文败类她见得多了。

在这个时代，鬼神、卜筮、命数，不信这些的似乎不多，乡试考场，夜间吹角击鼓报时，还会有官差高喊“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这是喊冤鬼来找那作了恶的考生报仇啊，而边关武将，一战决生死，岂有不信鬼神命数的！

而大部分读书人都向往红袖添香的，书中自有颜如玉等。像这样突然出现的绝色佳人，他们会让为是自己读书感动了上天，天降佳丽，自然会求之不得。

何况，聂小倩对自己的美貌也极有自信，那个中年美妇乔姐就特别妒忌她的美貌，曾经不止一次想寻小倩错处，怂恿姥姥毁了小倩的花容月貌。

本以为接下来是手到擒来的事，却是没想到李天涯却一本正经的问起她的姓名来历，聂小倩福了一福道：“妾身叫聂小倩，乃附近官宦人家，值此良宵美景，有感相公读书寂寥，特来相好。”

这句话除了名字，其他的都是胡扯的了。试问三更半夜，哪个良家女子会跑到荒山古寺来的？

不过当然李天涯也不指望她的回答，聂小倩的身份来历他一清二楚，原本就是故意逗她玩，没话找话罢了。大半夜的，李天涯也不想再继续兜圈子了，叹了口气道：“聂小姐，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人鬼殊途，我困欲眠，卿且自重。”

本来李天涯还想来一句：“且行且珍惜吧!”想想太过狗血，还是算了。

聂小倩吓了一跳，惊疑不定，这书生话里有话，莫非识破自己的身份？

但是她还想试试，娇笑道：“公子，人生苦短，行乐须及时。”说着，在李天涯身前来回走了几步，这女人体态修长，脚步轻盈，举止如狸猫行走，婀娜多姿，突然间有一股摄人心魄的魅力。

聂小倩移近李天涯床前，两人相距仅仅一尺，腻声道：“公子，如此良时美景，夜深无人，难道公子不寂寞吗？难道奴家不美吗？”这女子美眸如水，娇躯轻颤，吐气如兰，声音娇柔，简直媚入骨髓。

就算是瞎子，也可以闻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那一缕缕甜香，也可以听得到她那销魂荡魄的柔语。

妖精！果然是迷死人的小妖精！

李天涯本来颇具定力，此时感觉心旌神移，口干舌燥，小腹有一股欲望勃然生起。李天涯吃了一惊，这是他自修炼轩辕心经以来从没出现过的。

李天涯定了定心神，深深吸了一口气，运起心经，识海金龙转动，顿时灵台清明，莫非聂小倩会媚功？这可不符合原著啊，原来的剧情可没有这一段，难道这也是因为自己的介入而改变了？

原来聂小倩最善长幻术和媚术，每当有难缠的人物出现，那姥姥那些手下都无法可施时，只要聂小倩出手，总是百无一失，所以深得那姥姥喜爱。

聂小倩施展媚功，正想一举虏获李天涯，“夜已深，聂小姐请自便。”却听耳边传来一个气定神闲的声音，正是李天涯。

如果是一般读书人，早就被迷得七荤八素早已不顾一切了。而李天涯一直修炼的清心诀最是能清心定神，扶正辟邪。

如同兜头浇下一盆冷水，聂小倩终于清醒过来，发现李天涯脸泛金光，正气凛然，隐隐有一股吸引她的气息，原来李天涯的轩辕心经修炼的能量至纯至阳，乃是一切妖修及鬼修极为需要的能量，且轩辕心经又有双修之吸引力，这之前小狐狸青凤也曾经被李天涯的气息所吸引。

聂小倩心知眼前的这位读书人非其他书生可比。于是脸有惭色，正容整装，朝李天涯拜了拜，说道：“相公是少有的正人君子，刚才小女子得罪了，敢问大名？”

李天涯哈哈一笑，这才像话嘛，于是告诉她名字。

       “李天涯。”

       聂小倩默默念了一声，这才轻飘飘的去了。

万行

第十五章 又见法海

　　第二天，李天涯和王京带着两个仆人，按苏蓉所说的，在兰若寺找了个遍，但是根本就没找到寄存棺椁的房子。

　　想找个人问问，兰若寺周围又人迹罕见，而南舍燕赤霞门窗紧闭，还上了锁，估计一大早出去了。

　　日近过午，正感无计可施，这会兰若寺又有人来了。

　　乃是一个书生带着小书僮，李天涯和王京过去见礼，那书生文文弱弱，长得颇为清秀，李天涯问了下，书生姓张，来之兰溪，也是去金陵读书，知道李天涯他们也是前往金陵读书，张姓书生也颇为高兴，主仆找到东边最尾一间僧舍住了下去。李天涯担心书生晚上碰到鬼怪，无端被害，记得蒲老原书中就是这位书生被害的。

　　李天涯跟着过去，准备告诫他一番，让他晚上关紧门窗，如果碰到有女人敲门不要搭理，因为原书中宁采臣也是一介凡人，只要不贪图美色及钱财，鬼怪是无可奈何的。

　　如此看来，兰若寺的鬼怪害人也有基本的原则，就是不伤及无辜。

　　不料刚透露了意思，张姓书生却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还凛然的说：“兄台此言差矣，吾辈自幼束发受教，读圣贤书，怪力乱神子所不语，岂容鬼怪猖獗，若没有鬼怪便罢，如果有的话，今晚小生便去会她们一会，捉几只让兄台瞧瞧。”说着，哈哈一笑，轻摇折扇，洋洋得意，他的书僮也在旁跟着嗤笑。

　　李天涯翻了翻白眼，啼笑皆非，这小子大言不惭，不知鬼怪的厉害。他昨天晚上亲身经历感受甚深，知道稍微定力不足，便会深陷其中。但是作为现代人，人命关天，不能等闲视之，又劝道：“此寺确有鬼怪伤人，兄台趁现在天色未晚，即刻离开此地，否则，恐有生命之忧。”然后，又把自己昨夜的经历粗略说了，没想到那书生只是不听，还脸露跃跃欲试之色。好像对李天涯所说的艳遇颇感兴趣。那小书僮年龄尚小，听说李天涯亲身碰到鬼怪，这才露出害怕的神色。

　　李天涯正待劝说，突然听到脚步声，王京进来说：“子楚，今天这里可热闹了，来了两个和尚。”

　　王京昨天大醉，一觉睡到天光，对昨晚发生的事一点都不知。

　　李天涯走出去一见，来的还是认识的熟人，原来是法海和尚和徒弟十方。于是打揖道：“大师好，这么快又见面了。”法海见是李天涯，眼光一闪。合十口念佛号：“阿尼陀佛，施主安好。”

　　记得昨天一大早法海师徒就在赶路，往兰若寺，不知怎么现在才赶到。

　　因为东西两边僧舍都已住满人，李天涯把自己的那一房间腾了出来，让给法海师徒住，他去跟王京住一间房。

　　法海师徒自然感激不尽，自去安顿不提。

　　李天涯走后，那边张姓书生的书僮对书生说：“公子，那人说的真有鬼怪出来害人，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那书生骂道：“蠢才，怕什么！若真有鬼怪害人，那姓李的他们几人怎么现在都好好的？安然无事，难道鬼怪跟他有亲戚？哈哈。”说着，自感这话说得谑趣有理，哈哈一笑，“分明是左近人家的女眷出来找人野合，姓李的担心本公子一来，搅和了他的好事，故此来危言耸听。”

　　张姓书生心想：我自幼读书，自古书经上才子佳人，红袖添香的事时有记载，如今被我碰上，说不定可成一段风流佳话，傻瓜才离开呢，嘿嘿，真是期待啊。

　　如果李天涯听到，肯定会哭笑不得，自己的一番好意，却是被张姓书生以为是李天涯想吃独食。

　　这个时候李天涯已无暇顾及张姓书生了。因为法海和尚的小徒弟十方一番话引起了他的兴趣，小和尚十方奉师命过来讨些水及炊具，李天涯挺喜欢这个满脸稚气的小和尚，大大的脑袋，一双眼睛圆溜溜乱转，可爱之极，于是招乎他近前，给了他几块绿豆糕吃。小和尚除了师父，自幼很少跟外人接触，平素僧衣粗食，哪曾吃过这种精美的扬州糕点，自然对李天涯印象大好，没一会已经非常亲近，对李天涯所问知无不言。

　　原来法海师徒本来昨天就可以赶到兰若寺的，没想到在半路上，碰到两个美貌的女子，当时路过一个小市集，法海在路边一茶摊歇着，让十方去买些干粮带路上吃。

　　十方买了几个大馒头正往回走，这时迎面走来两个妙龄女子。

　　“两位小娘子长得很好看，一个穿白色衣服，一个穿青色衣服。”十方说。

　　那青衣女看到十方，对白衣女：“姐姐，你看那小和尚真好玩，待我问问他。”

　　于是喊十方道：“小和尚，你过来！姐姐有话问你。”十方愣了一会，才确定那女子是在喊自己。

　　“小和尚，你可知道西湖往那方走？”十方自幼就在寺里，最近才跟着师父，走过的地方有限，摇摇头说不知。

　　那青衣女又问他几个问题，例如，你是哪个寺的和尚？怎么这么小当和尚啊？你父母亲在哪里？最后还问，这里有个叫许仙的人吗？一连串的问题如连珠炮般把十方小和尚问得满脸通红，小和尚从来没与女子接触过，他师父也一直告诫他不要跟女人说话亲近。虽然没有说“女人是老虎”之话，但言下之意也差不多，这一次骤然遇见两位美若天仙的小娘子，在他咫尺之间莺声燕语，笑语盈盈，十方突然觉得怦怦心跳，心乱如麻，一张脸涨得通红。心想，师父说的对，这女人果然不能接近啊。

　　心猿意马之下，他听的满头雾水，手足无措，自然答非所问，期期艾艾的不知所措。

　　青衣女郎大为扫兴，对白衣女郎说：“姐姐，这小和尚真是笨呀，什么都不知道。”

　　白衣女郎倒是好脾气，笑道：“小青，那有你这样问话的，好了，我们别耽误这位小师父了，小师父，你请回去吧。”

　　“大胆妖孽，光天化日之下，意欲何为？”十方正欲走时，这时耳边传来一声大喝，原来法海和尚因为十方去了半晌未回，担心小和尚出事，寻了过来。以法海修为，一见之下，自然察觉这两个女子不是人类，还以为她们要对其徒弟不利。

　　“后来呢？”李天涯王京他们听十方讲的饶有兴趣，问道。

　　“后来？后来师父就和那两个小娘子吵了起来，后来，师父就跟她们又打了一架……”从十方口中得知，那青衣女子脾气很躁，骂法海“臭和尚，多管闲事……”，貌似双方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双方对峙了一会，最后两个女子不敌往北逃了，法海追了一阵子，到了河边，失去了两女子踪迹，担心十方有失，这才作罢……

　　“十方，你又跑哪饶舌去了，还不回来！”随着隔壁法海的喊声，小和尚伸了伸舌头，一溜烟跑了。

　　一青衣一白衣的两个美貌女子，小青？从刚才小和尚的描述中，应该是白娘子和小青了，李天涯心想。

　　快近傍晚时，燕赤霞回来了，这哥们倒是早出晚归啊。

　　李天涯问了燕赤霞，燕赤霞也不清楚棺柩存放地点，燕赤霞是半个月前才来到兰若寺的，他到兰若寺时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对兰若寺之前的事一概不知。

　　这下就有点麻烦了，李天涯寻思了半天，突然想起聂小倩，聂小倩应该知道吧？要不等晚上问问她。燕赤霞望了望李天涯，突然笑问：“李兄弟昨天夜里可有碰到什么事情吗？”

　　李天涯正想的出神，闻言吓了一跳，知道瞒不过燕赤霞，于是把昨夜发生的事如实相告，只是略去了聂小倩施媚术那一节。

　　燕赤霞道：“昨日燕某和李兄弟一见如故，知道兄弟是周正直爽，光明磊落之人，自无大碍，寺里这些妖邪经常出没，唯所害者都是咎由自取，故燕某也是听之任之，若是看到它们伤及无辜，燕某自会出手清剿。”李天涯听了这才明白，燕赤霞明知兰若寺有鬼怪害人，却和它们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因为他的原则是，只要那些鬼怪所害的人是罪有应得，他是懒得管的。

　　这就和法海大不一样了。法海和尚是只要是妖怪，不管这妖怪有没有做坏事，他就要打杀降伏，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招牌话是：降妖伏魔，乃分内之事。

　　李天涯自然更赞同燕赤霞的观点，按燕赤霞的话说，有的人类比妖怪歹毒多了，这样的混蛋被害死有余辜，非但毫不足惜，而且还要拍手称快，因为这是替天除害。妖魔鬼怪害人，还讲原则讲因果，就像兰若寺的鬼怪，如果这些人不贪财不好色，她们是不会加以伤害的。而世上有的人类害人，却是不需要理由的，有时为了一己之欲，便可伏尸遍地。

　　燕赤霞说到此处，似乎触动了心事，胸口起伏，愤愤不平。

　　看来燕赤霞也是有一段伤心往事啊。

　　这时候，王京走了过来：“哈，原来你们两个在这里，害我到处寻找，快一道吃饭去吧！”

万行

第十六章 大战兰若寺

　　李天涯和王京商议了一会，决定明天再寻找一天，如果还是找不到，就只能作罢了。

　　当晚和燕赤霞等继续喝酒，本来李天涯让小健和老宋分别去邀请法海师徒及张姓书生一起过来聚聚，按李天涯想法，众人来之四方，出门在外，能在兰若寺相遇，也算有缘。今日一聚，明天又各自东西了。这个时代，交通不发达，萍水相逢，有时今日一别，可能终生都不复相遇。

　　没想到两处都婉言拒绝了，法海那边是说，出家人严守清规戒律，不习惯荤酒喧哗，自当持戒清修，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而张姓书生那边却说，要秉烛夜读，不负良宵。

　　这就有点扯淡了，李天涯心想，这小子危在旦夕，按原来的剧情，如无意外，今晚就要挂了，虽然不太喜欢这个书生，说话老以圣人门生自居，拿腔作调，但想着救人一命，捏着鼻子忍一忍也就算了。没想到死到临头，那小子却还依然如此惺惺作态，装模作样，果然是神佛难渡必死之人。

　　燕赤霞今晚没有再提那个酒葫芦来，王京吩咐书僮整备酒菜，三人边吃边谈。

　　席间燕赤霞提起，不日他将离开兰若寺，原来燕赤霞这一次滞留兰若寺，是应一位同修好友之邀而来，今天燕赤霞发现那位好友留下独门书信，信中说有西域吸血妖人现身杭州一带，伤及无辜民众，那友人已经追踪而去，嘱咐燕赤霞不日到杭州会合，共商除妖。

　　“吸血妖人？难道是吸血鬼？”李天涯惊讶道。

　　“贤弟从何得知的？”自昨晚以后，两人彼此意气相投，以兄弟相称。燕赤霞奇怪地说，“据说此妖貌若生番，专吸人鲜血，死者全身完好无损，唯颈项处有两血孔，头脸干枯。故称吸血妖人，按兄弟说是吸血鬼也说得过去。”

　　李天涯道:“古书上有记载，小弟是读书而知。”这个时候居然有吸血鬼，吸血鬼不是外国那边的吗？李天涯据前世吸血鬼电影所知的一麟半爪想。

　　燕赤霞毫不奇怪，这个朝代，读书人还是比较受尊敬的，而且是一位秀才相公，对于读书的事，他是一窍不通。

　　陈酿女儿红虽然绵软，但是后劲十足，入口柔绵。燕赤霞及王京都是爱酒之人，酒量甚豪，李天涯自修炼黄帝心经以后，发觉他现在喝酒于他就如后世的啤酒一般，随便喝几大碗居然若无其事，这从昨晚就发现了。

　　知道分别在即，于是三个人开怀畅饮，酒来即干，没多久把几坛酒喝了个坛底朝天，酒酣耳热之际，王京还大呼着要下去莲池里游水，李天涯始记挂着今夜上有事发生，竭力劝止了。

　　把隔壁的法海吵得头晕脑胀，法海连连摇头，闭目静坐。而小和尚十方却是大感好奇，这场合让自小习惯青灯古佛的小和尚颇为向往，如果不是师父在旁，早就跑过去凑热闹了。

　　半夜，李天涯三人兴尽而散，各自回房。

　　李天涯和王京回到僧舍，王京不一会已鼾声如雷，李天涯却是辗转反侧，不知应该去哪里找聂小倩。明天在兰若寺呆多一天，再找不到苏蓉亡父棺柩就只能撤吧。这也是无法可施，再耽误下去就影响去金陵的行程了。又想起那张姓书生，很诡异的是，今晚他们三人在饮酒作乐，期间那书生房中一点动静都没有，莫非……

　　刚想到此处，突然东边张姓书生房中传来哭声……

　　李天涯心里一动，不好!

　　马上翻身而起，把赤炎剑提在手中，往外奔去。

　　月光朦胧，时不时有乌云堆积，偶尔传来一两声猫头鹰的叫声。

　　李天涯刚到张姓书生住的房子，只听前边一声怒喝：“何方妖孽，竟敢伤害人命，往哪里跑？”正是法海和尚的声音，说着已往兰若寺后殿追了过去，白衣飘过，速度奇快，后面还跟着小和尚十方的身影……

　　李天涯进了东厢房，那书僮正在哭泣，那张姓书生仰面朝天，已气息全无，身上毫无伤痕，死去的书生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看去十分迷醉，看来他死时毫无痛苦，这就是所谓的“欲仙欲死”吧？李天涯心想。张姓书生足心有一个小孔，隐隐有血流出，面对这种诡异的场面，饶是李天涯胆气颇壮，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书僮又害怕又伤心，毕竟年龄还小，李天涯叹了口气，知道按原著接下来就会轮到这小书僮，于是叫他先去老宋小健他们那边房子呆一晚上，不要再一个人在东厢房了，如果书僮和他主人一样不听劝告，那李天涯也无法可想，有些事就叫尽人力而听天命，一个人铁了心要寻死，其他人是无法可想的。

　　好在小书僮还算听话，哭着去了。李天涯松了一口气，毕竟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眼间死于非命，并不好受。

　　吼吼，轰隆

　　兰若寺后殿，传来了几声巨响。李天涯赶紧奔了过去，到了后殿，才发现这里原来是另一个树的世界，树前方树林一下子就浓密起来，而且居然都是榕树，不知道有多少株的样子，根须成林，连绵成一大片，看上去，简直就是一片树的海洋，碧涛如山，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而在往北一公里处，最大的却是一颗极大的白杨树，这颗树身十分硕大，约有几十丈，树盖亭亭，遮天盖日。这个白杨树十分奇特，它不是单独生长的，并列还生长着是一颗老榕树，白杨树和老榕树这两颗树互相缠绕着，看来就像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特别诡异。而两颗树落下来粗如手臂的树根须，好像一根根藤蔓般，互相纠缠在一起，混合在一起。白杨树和榕树的四周荒坟累累，还有许多棺材，有的残破不堪，旁边散落遍地的白骨及骷髅头。

　　李天涯心念一动，这两天他们几个人寻找了好多地方，就漏过了后殿，没想到这兰若寺的后面居然是这样一个天地，难怪那些棺柩遍寻不见，如此看来，按理应该是寄存于此了。

　　黑暗中，隐隐约约只见坟茔处处，鬼火嶙嶙。在黑暗中映成一片绿色的海洋，碧火聚散离合，无数的悲哭声、厉笑声、喝骂声，喊杀声充斥耳际。闻之使人心惊，若是凡人只怕会被骇死当场，就是一般修行者也要心惊肉颤。

　　法海和尚手执禅杖，右手结印，口念佛偈，小和尚十方紧随其后，手中紧紧抱着行囊。

　　法海对面站着一个红衣妇女，正是那个中年美妇。此刻那中年美妇嘴巴有血迹，愤怒的叫：“哪里来的臭和尚，我自杀人，与你何干？却要你来多管闲事。”

　　法海喝道:“阿弥陀佛，大胆妖孽，佛门净地，岂容尔等胡作非为。我辈降妖伏魔，乃是分内之事，何为多管闲事？”

　　原来今晚出手的不是聂小倩，而是这个中年美妇叫乔姐的，乔姐魅惑张姓书生后，与其春风一度，然后以锥子刺其脚底心，吸其精血，正想把精血带回去给老树妖服用，却被一心“降妖伏魔”的法海和尚截住，两人一路打斗，乔姐不敌法海，被法海用念珠击伤，逃到此地。

　　可笑那张姓书生，张口闭口圣人门徒，说话冠冕堂皇，满口仁义道德，结果被乔姐轻易迷惑，丧了性命。世人之表里不一，大多如此。正是，开口说大义，临大难必变节。

　　乔姐脸上的怨毒更加深刻，冷笑道，“臭和尚，你以为我怕你么？老娘就是为了引你来此地。”说着，凄厉的叫了一声，口中嗬嗬作势，念念有词，一张美丽的人脸也狰狞如恶鬼，突然间，风声大作，飞沙走石，天地骤然一片黑喑。

　　周围轰轰作响，黑暗中似有无数幽幽窥视的目光。一只电目长舌夜叉嚎叫着飞来，扑向法海。

　　“疾”法海大声怒喝，手中禅仗泛起红光，砸向夜叉，夜叉惨叫着退了回去。地下中又爬出几个人形鬼怪，还有数不清的劈头僵尸，张牙舞爪嚎叫着继续向法海包围过来，这时四周鬼哭神嚎，尸臭腥臭味充斥整个天地间，闻之欲呕，一时候仿佛误入无间地狱。

　　李天涯赶紧召出驭心甲，护住全身，这才觉得好受。

　　“大威天龙，般若诸佛，世尊地藏，般若巴嘛吽……”夜空中响起法海的洪亮的叱喊声，有若黄钟大吕，声彻天地，振聋发聩。法海周围顿时亮起一圈金色的光芒，如一个金光罩，护住其身体四周方圆三丈左右，那些鬼怪及僵尸碰到金光罩，如受炙烤，身体居然焚烧起来，冒着青烟，纷纷惨嚎着后退。

　　这时从上面看去，一圈明亮的灯罩，如小太阳般散发着光芒，周围是墨一般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