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人的春节情结

戴镜兵

客家人的春节情结

粤东客家地区在古代被视为蛮荒之地，而在近代却被誉为“人文秀区”。历史上，中原汉文化与地方文化，在这里长期融合，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客家文化，蕴含着五彩缤纷、丰富万端的客家民俗，而客家春节则是其中的重要内容。春节是客家地区最为隆重、最为热闹的传统节日，从腊月二十五“入年假”到正月初五“出年假”，再到正月十五“上灯”，客家人的春节前后持续整整20天。在这20天里，人们筹办年货、走亲访友、敬拜神明、祭祀祖先、游神赛会、尽情娱乐。一年的辛劳与收获、一年的离别与思念、一年的期盼与向往，所有的情绪在这20天里集中爆发。春节承载着所有客家人的生命内涵，它体现了客家人对宗族的认同，对祖先的感念，对神明的敬畏，对传统文化的珍视，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传统宗族制度是形成客家文化特色的基础，客家宗族制度有持久性、强固性、精致性和典型性的特点。虽然在封建社会瓦解后，宗族制度日渐式微，但是其潜移默化的影响力在中国底层社会却长期存在，在客家地区尤其如此。过年前宗族组织族人“还众福”，以宗族“整体”的名义向神明祈求护佑；大年初一同一宗族内各家“掌事人”即宗族骨干，交相祝贺，共同商讨全族公共事务，凝聚族人共识；过年期间祭祖“铲坟”，宗族委派“首事”联络组织，全族出动，共同参与；节日期间“扮古事”等大型民俗活动，也都是由宗族长辈担任的“总理”全面负责组织和实施，祠堂“上灯”更是寄托族人对宗族繁衍壮大的期望。由此可见，整个客家春节期间的各项重要活动，都离不开宗族的组织和协调，都体现对宗族的认同。在客家地区，宗族的影响力仍然存在，传统宗族文化依然富有活力。当然，需要指出的是，在客家地区绝大多数的村落都为单姓村，各宗族大都聚族而居，这为宗族发挥影响力提供了先天的条件。

在客家人的社会生活中，尊祖的行为非常突出，尊祖敬宗的意识极其强烈。除夕当天的“挂纸”，吃“团年”饭前的敬祖，正月初一后城乡间处处可见的盛大祭祖场面，特别是常常可看到海外的客家乡亲也利用春节组团回乡祭祖，这些都是客家人尊祖敬宗的生动反映。尊祖的目的在于敬宗，在于睦族，孝悌思想在客家人的生活中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他们追祭祖先，团结宗族，忠于家庭，孝顺长辈，悌爱手足，这不仅是客家社会倡导的美德，同时也是必须遵守的成规。在客家社会中，许多民俗事项均与尊祖敬宗的意识有关，如重视族谱，大办丧事，实行“二次葬”，新婚礼庙见祖先等等。客家传统社会可以说是泛神社会，人们迷信和崇拜的对象很多，但尊祖敬宗始终是最核心的，是最重要的，这些思想在春节期间都得到了体现。

客家社会普遍有敬神的传统，但客家人敬神主要是敬“家神”，这在客家人春节期间的敬神活动中得到了印证。在五华安流，除了少数属于公共的神明外，各大姓氏均有自己的家族护佑神，如陈姓的“陈万一郎”、张姓的“张法青公”、胡姓的“胡法旺公”等等。各大神明都只受各自姓氏的族人崇拜，极少对异姓开放，由此形成一个一个小型的祭祀圈。春节期间的“祈福”、“还福”、“扮古事”等等主要的敬神活动都是围绕各自家族护佑神而展开的。

    春节也体现了客家人对传统文化的珍视。客家人素有崇文重礼的传统，郭沫若曾用“文物由来第一流”来形容梅州的文化底蕴之深。春节期间，客家人贴春联、挂堂号灯笼、放孔明灯、舞龙舞狮、演传统戏曲等，以及过年期间长辈教育晚辈要慎终追远，祭拜祖先，孝敬长辈等传统礼仪，无不体现了客家人对传统文化的热爱和重视。

春节还体现了客家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客家人春节期间的各种禁忌以及祭祖、敬神等活动大都有祈愿美好生活的内涵，此外，客家人春节期间制作的各种节日食品，也包含了客家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如春节期间用来馈赠亲友或供来访客人食用的“甜粄”，表达了客家人对甜蜜幸福生活的向往；祭祀用的“红发”，通体红色，外形如含苞初放的红花，象征吉祥喜庆，蒸好的红发顶部开裂，象征“发达”的意思，等等，这些都反映了客家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随着社会经济的飞速发展，以及现代客家人观念的不断更新，客家春节的传承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时代变迁的影响。春节期间的部分习俗已经简化，如“点年光”的时间缩短了，“食斋”的天数减少了，祠堂祭祖的仪式简化了，民俗游艺活动减少了，等等。另外，春节的节日气氛也越来越淡，特别是在城市地区表现得更为明显，人们对过年的憧憬和期望已不像过去热烈，越来越多的人感叹过年“太累了”、“没意思”、“没年味”。也许在全国其他地区都是如此，这不得不引起我们全社会的高度重视，因为一个民族的文化精神、价值理想和真实生活样态，无不活生生地体现在他们的传统节日里，而对绝大部分中国人来说，春节始终是最具有深刻精神内涵和民族象征意义的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