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汕尾金町湾海滩
近来常听马思聪的音乐,欲罢不能。先生是汕尾海陆丰人,在阅读他的传记、书信文字时,心里总是想起汕尾的渔歌。不久前,又有师友让我听小提琴家陈家怡在李自立先生面前含泪演奏《丰收渔歌》的动人场景。于是,去一趟汕尾,再听一听渔歌的冲动不时涌起。趁着初冬连日的艳阳天,没有迟疑的理由。于是,坐学校的顺风车从广州出发,3小时车程便到这闻名遐迩的渔歌之乡。
汕尾人的精神财富
渔歌,凡有海,必有打鱼人和他们唱的渔歌,可为什么偏偏是汕尾的渔歌那么令人沉醉呢?有人形容汕尾的渔歌为“民歌海洋中的瑰宝”。2014年,汕尾渔歌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遗产加以保护。仔细聆听,这种歌调确实有着“旋律谐美、节奏悠扬、表情真切、格调清丽”的艺术品格。如今疍家人已经不再生活在海上了,但是渔歌仍然是他们精神的寄托。官方与民间,仍然有很多与渔歌相关的活动,非常活跃。品清湖的海上舞台,马思聪艺术中心不定期地有渔歌的汇演。还有大街小巷的群众聚集地,活跃着大大小小的渔歌队,更是不绝于耳。晚宴上,朋友们不断说着渔歌的故事和唱起美妙的渔歌,令我感佩的同时,竟然忘记了海鲜的味道。
优美的汕尾渔歌,曾经是中国新音乐创作中一眼汩汩流淌的源泉。据有心人考察和作曲家的回忆,以下的熟悉旋律素材均来自汕尾渔歌。如《在希望的田野上》(施光南)、《军港之夜》(刘诗召)、《春天的故事》(王佑贵)、《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刘长安)、《多情的东江水》(王佑贵)等等耳熟能详的歌曲,还有小提琴独奏曲《丰收渔歌》(李自立)、钢琴曲《海上女哨兵》(储望华)、电影插曲《渔家姑娘在海边》(王酩)、歌舞影片《娶新娘》(华南歌舞团)等等佳作。当地的音乐家向我介绍,近年仍然有很多艺术家前来采风,乐此不疲。渔歌袅袅,可谓汕尾人民一笔值得骄傲的精神财富。
马思聪在这里出生
渔歌,不仅吸引了大批的艺术家前来采风创作。汕尾丰富的民俗民间艺术更是哺育着海边善良淳朴的人们,从这里走出的名人、艺术家很多,而且都是近代让人敬仰的大师。农民运动领导人彭湃固然是红色文化的代表性人物,是这座小城的象征符号。然而,还有文艺界三名鼎鼎大名的人物均来自海丰城——作曲家马思聪、音乐教育家陈洪和民俗学家钟敬文。
在当地文化干部小赖老师的带领下,我们先去了马思聪的故居,即先生的出生地:中山西路32号,一条狭窄的、富有历史感的小街。这里王姓、马姓人家居多。虽为大姓,家道也算殷实,但马家的旧居不算显眼,是一处平房小院。因为历史的变迁,一直有后人居住并改造,原貌已经难以辨认。其简陋程度,很难跟当了国民政府大官(财政厅厅长)的马育航,以及众子女均为业界翘楚的显赫家世作直接联系。
马思聪故居展厅
现在将32号作为音乐家的故居,只取其中两进式的平房设作展览厅,摆放马思聪的生前资料。墙面上的照片和介绍流于一般性、文旅性的概述,基本上没有学术资源的体现。倒是在后进大厅的桌案上,我发现了几盘先生在国外的作品录音的母带,还有一些信件的复制品,很有学术价值。这是我在其他马思聪纪念馆没有发现的稀有物品。我喜欢这个院子里,居然有一株年岁已久、郁郁葱葱的米兰,很符合作曲家的高雅气质。
马思聪作品录音母带
马思聪故居小院的米兰
听音乐家李凌回忆,马思聪生前爱种花草,在北京马勺胡同的四合院似也种有米兰。真是美好的、与《思乡曲》一样散发魅力的温馨回忆。
寻访音乐教育泰斗
马思聪名气很大,知道的人也多。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偶尔来拜谒他故居的朋友总是不少的。但另一位音乐教育界的泰斗级人物陈洪,了解的人就不多了。就是熟悉当地文旅的小赖老师也是在我的“无理要求”下,才第一次寻到了陈洪的故居,就在马思聪故居不远处的陈氏祠堂后面。
陈洪故居
那是一栋很气派的四层欧式洋楼,比彭湃的故居还要显大气。但是,由于年久失修,周围长满青草,空地上七零八落地放着周遭居民堆积的建筑材料,估计是被作为丢荒的危房了。因此,我们并没有进屋看看的机会。虽然大音乐家这荒草凄凉的故居,连一块示意的牌子都没有,但是观这四层颇具气派的洋楼,可见当年陈洪的家世不一般。他早年去法国留学,读的是正规的学位,这在当年是不多见的。他跟马思聪是同乡世交,交往甚笃。在广州求学、法国留学期间也都是好朋友,最了解马思聪的人恐怕就是陈洪了。其中有个细节,当年,众人都称赞马思聪的小提琴演奏技术,老先生却说马思聪小提琴演奏不是世界水平,作曲水平要高于他的演奏水平。这种评价,仅有他一家,可爱极了。
人民学者的“兰窗书室”
鱼街75号钟敬文故居
钟敬文,如今估计本地人都不太了解,他是民俗学的泰斗,身后有“人民学者”之誉。我们驱车到公平镇,在当地领导的带领下找到鱼街75号。逼仄的小巷中,一座房门紧锁的用黄土夯成的院落,就是钟敬文的故居。
据悉,先生出生地是不远处的九龙峒山下村,7岁随母迁居这里。他曾经在这里编辑搜集来的民间歌谣,与聂畸(绀弩)共读同玩。两位同岁少年,意气风发,在“兰窗书室”研读诗文、夜谈甚欢,传为文坛佳话。面对破落的兰窗,不由得感慨,那是怎样的岁月呢?想当年,他们追随彭湃,参加农会,编辑《三朵花》。后来先生到广州追随鲁迅的足迹,为协助顾颉刚建立民俗学会,到北京参加主持民间歌谣运动,是新文化运动的一名干将。汕尾渔歌为外人所知,也是他在1927年编成出版的《疍歌》之后的事情。如今,窗前的吊风兰不再迎风开放,长满荒草,断壁残垣。由于这个房子的产权存在历史的诸多波折,如今,这里连一间简陋的“钟敬文故居”都无法顺利修葺,令人嘘唏不已。还好,镇里在一些热爱家乡的乡贤支持下,近年在风景秀丽的公平水库旁修建了占地近200亩的“敬文文化广场”。
钟敬文雕像
广场矗立起先生的塑像,多少留下这位世纪文化老人的痕迹。塑像高2.3米、重约12吨,用汉白玉雕成,底座镌有他生前挚友、大书法家启功先生题写的“人民学者钟敬文”七个鎏金大字。先生手抚著作、托腮沉思,慈祥地望向茫茫南海,心里一定少不了吟唱家乡那绵绵不尽的歌谣。
红城海丰
红色文化是海丰县城的符号,这里有著名的红场、红宫,中国的第一个苏维埃政权。为了推广红色文化,甚至将街道两旁的建筑都刷上红色。由内到外,真是名副其实的“红城”了。
近年的音乐创作有不少红色题材,渔歌自然就是最受青睐的音乐素材了。比较有影响的是去年备受瞩目的《红流澎湃》(游暐之编剧、杜鸣作曲),讲述的是彭湃领导海陆丰农民运动的壮烈故事,创、编、演都有较高的质量。至于像《渔歌里说——我唱渔歌给党听》的渔歌新唱,更是文艺工作者青睐的形式,也证明了汕尾渔歌的生命力。
麦琼/文
来源:音乐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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