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京官黃守謙反清殉難的說法不合史實〉後記

外廬生。

讀〈京官黃守謙反清殉難的說法不合史實〉後記

香港　黃山

2024年3月定稿

　　　　鳴謝黃典明先生、黃茂高先生、游世真先生先後提供相關族譜鈔本及《萬曆八年庚辰科進士履歷便覽》景印

　　明代海豐籍進士黃守謙，是當地近數十年來最具爭議的人物之一，當中更存在着由人為虛構而成的故事，甚而成為同姓之間的傳奇佳話。陳寶榮氏在其〈京官黃守謙反清殉難的說法不合史實〉中即一語道破，指出由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當地某些人未經深究，從而對海豐的歷史空白作出填補。

　　在現存的科舉錄中，與黃守謙科年相關的有《嘉靖四十三年甲子科廣東鄉試錄》、《萬曆八年進士登科錄》及《萬曆八年庚辰科進士履歷便覽》，內容涵蓋了其鄉試試卷、家庭狀況及搢紳記錄。所載如下：

　　《登科錄》：

　　　　黃守謙，貫廣東惠州府海豐縣，民籍，國子生，治《書經》。字君有，行一，年三十三，七月初五日生。曾祖繹，歲貢生、祖光華，訓導、父應宸、母吳氏。慈侍下。弟守諒、守訓、守謨。娶徐氏。廣東鄉試第十一名，會試第一百四十六名。

　　《履歷便覽》：

　　　　黃守謙，曾祖繹、祖光華，訓導、父應宸。豫廷，書二房，戊申七月初五日生，海豐人。鄉試十一名，會試一百四十六名，三甲二百三十八名。吏部政。癸未，授戶部主事，丁憂。丁亥，復除戶部。庚寅，差易州管糧。辛亥，告病。

　　有關黃守謙的字號，乾隆《海豐縣志．選舉》云字豫廷，萬曆十六年春季《新刊大字全號搢紳便覽》與陸豐東埔《黃氏族譜》鈔本同，而《登科錄》則云字君有，兩者到底孰是？據水踏村《黃氏族譜》鈔本載：「八世祖虛中公，字道〔翰〕，諱應宸……長子豫廷、次子建廷。九世祖豫廷公，諱守謙」。按取字方式通常與名有關。君有者，典出於《易經》。〈謙卦〉云：「君子有終」。守謙者，典出於《易傳》。〈謙卦〉與〈豫卦〉並稱，《易傳．序卦》云：「有大而能謙，必豫，故受之以豫」。可見豫廷為其族名，守謙是官名。黃守謙在登科以前用字君有，以後則轉以族名為字。

　　筆者在《對〈海豐明代第一位進士李實新考〉之商榷》中，經已指出了科舉錄裏的家庭部份，平輩中的成員不一定就是同父兄弟，也可能包括了自曾祖傳下的堂兄弟。《登科錄》雖載黃守謙有弟守諒、守訓、守謨三人，但水踏村鈔本只載有弟建廷一人，另有堂弟靜懷（守田）、源川（守道）、振廷三人。至於守諒、守訓、守謨所對應的是那位，因文獻缺佚，只好留待日後再攷。

　　黃守謙在嘉靖四十三年（1564）以國子監生的身份參與了甲子科廣東鄉試，並以《尚書》中式第十一名舉人。至萬曆八年（1580），又參與了庚辰科會試，並以第一百四十六名中式貢士，接着又在廷試中式三甲第二百三十八名進士。他被分派到吏部觀政，至十一年（1583）授戶部主事，不久就因母親吳氏逝世而返鄉。丁憂過後，他即於十五年（1587）復職為戶部福建清吏司主事。同年十月，海瑞在南京逝世，黃守謙與一眾北京粵籍同鄉官員等進行祭拜。十八年（1590），他通過考察奏績，封授散階為承德郎。同年以戶部主事差到易州的戶部分司，督理糧餉事宜。據萬曆《保定府志》載，他在易州任期一年，該分司職掌「凡紫荊、倒馬關并各隘口主客兵糧草，皆其調度。保定茂山六衛官軍糧俸，以時收給如制」。十九年（1591），他又回到北京續任戶部主事，至三十九年（1611）告病而離任。

　　按乾隆《海豐縣志．黃守謙傳》云：「及其在朝也，遇事敢言，不避權貴，有諤諤之風」。觀其一生之仕歴，二十餘年來一直都止步於戶部主事一職，應如是傳所言。他的事迹除了見於本傳外，東埔鈔本亦記載了一則關於他協助解決土地被他族侵佔的事。〈譜〉云：「前代蕭代家創七塭五寮，後變與葉宦。蕭葉乘勢欲吞占網寮，賴蠔潭黃縉石臺公先主，碑得黃布政公爭回」。另黃守謙亦為東埔祠堂撰寫楹聯：「祖而宗，宗而子，子而孫，衍江夏綿綿瓜瓞；庠而貢，貢而科，科而甲，佐皇家世世棟樑」。

　　黃守謙的生年，據《履歷便覽》載為嘉靖二十七年（1548）七月初五日。至於卒年則未詳，而水踏村鈔本只載其卒日為五月初三日。但科舉錄中所言的生年也未必是實際生年，有關官年與實年的問題，詳見陳長文〈明代科舉中的「官年」現象〉一文。按清兵在隆武二年十二月（1647）才佔領海豐，姑勿論黃守謙是否高壽，假使當時仍然在世，都已經是百歲老人，又如何指揮抗清之事？時人蔡華袞的《手記》記載甚詳，卻並無其事。而黃守謙有兩位孫子黃宗祐、黃宗禧為前清拔貢、歲貢；且其第三子黃明章的後人，至今都仍然居住在東城寨仔埔。

　　可見所謂黃守謙闔家抗清死難事，其實早已不攻自破，奈何一些別有用心的人仍不心息，繼續去藉此炒作，意圖創造出一位民族忠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