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少年与沉默的城市

一代好贼

四月的海风裹着咸涩掠过汕尾的街巷，车轮碾过柏油路的声响里，我邂逅了一群追风的少年。他们骑着改装过的自行车，以近乎失控的速度从我身旁呼啸而过，呼叫声在风中破碎成尖锐的音符。紧急刹车的瞬间，后视镜里晃动着几张青涩的面孔——十六七岁的少年们停在路中央，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汗珠，目光里交织着不安与好奇。

"叔叔没事吧？"为首的少年挠了挠蓬松且发黄的头发，喉结在阳光里轻轻滚动，古铜色的肤色显得有点儿稚嫩。当确认只是虚惊一场，我却注意到此刻正是周四下午三点，本该书声琅琅的课堂时间。在树荫斑驳的人行道旁，这群少年卸下了防备：十五岁的阿杰（化名）早已辍学，说数学公式总像蝌蚪在眼前游，一翻开书本就头疼；十七岁的阿豪（化名）初中毕业后再没碰过书本，父亲经营着地摊小买卖，却默许他每天在街头游荡。他们的衣着混搭着廉价运动服与仿冒潮牌，如同这座城市新旧交织的天际线。

我想起自己同样十五岁的儿子，此刻或许正伏案演算几何题。而眼前这些少年，有人说"读书太累"，有人坦言"反正读不好"，最令人心惊的，是那份对未来的漠然。家境优渥的孩子在网游的世界里挥霍时光，家境普通的则早早在社会边缘徘徊和浪荡，共同构筑起一个荒诞的闭环——知识的价值在这里像被海风侵蚀的堤岸，逐渐崩塌。

这座滨海小城的黄昏总来得格外早，暮色中，我看见更多年轻的身影在街巷穿梭：便利店前聚着打游戏的中学生，夜市摊位旁游荡着染黄发的少年，马路上飙车的少男少女。这是我们的教育中比较另类的触目惊心现象。高考本科录取率常年全省垫底，职业技术学校混日子，就图个快快长大，而外卖骑手、摊贩的队伍正在不断壮大，正是这些不读书、不会读书又总想着到处玩耍的人在充当主力军。那些本该在实验室里钻研的头脑，在工地的钢筋水泥间消磨着；本可以执笔描绘未来的手，握着摩托车、电动车甚至自行车的手把丈量城市的每个角落。

海风依旧在耳畔低语，却不再有往日的温柔。当一个城市的年轻人不再仰望星空，当知识改变命运的信念被现实击碎，当家庭与社会的教育责任悄然缺位，这片土地的未来便成了悬在半空的谜题。那些追风的少年，或许只是城市发展长卷中微小的注脚，却折射出一个亟待破局的命题——在时代浪潮奔涌的今天，我们该如何守护少年们眼中的光芒，又该如何为这座城市播撒希望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