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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 乡关何处—遮浪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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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23 08:47: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阅微堂 于 2012-4-23 08:53 编辑

一路行来,已是家乡地面,少不得要暂驻旌旄,略停车马。忽然耳边总会响起一个声音:吃咸茶了!

据说,只要稍读过诗文的人,甚至小孩大概没有不会背李白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首诗的,但奇怪的是,这位写下中华第一思乡诗的李大诗人也是不回故乡。是忙吗?不是,也许他一生都在旅行,也没有承担多少推卸不了的要务,回乡并不太难,但他却老是找陌生的路去跋涉。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一条路直通故乡,一条路伸向异乡,李白或许会犹豫片刻,但狠狠心还是走了第二条路。日本学者松浦友久说李白一生要努力使自己处于置身异乡的体验之中,因此成了一个不停步的流浪者,我看说得很有道理。

他已四海为家。

而我诸般人生况味中非常重要的一项就是异乡体验与故乡意识的深刻交糅,眼前那片渔火,波浪淘沙般的海浪,随风而转的风车岛,还有那摇荡中的渔船!

我是从小生活在海里的孩子!遮浪便是我童年记忆的地方!长大后,离开家乡到外打拼,对家乡的记忆渐渐淡了,那时我们所生活是非常贫困的村落。贫困到吃晚饭时不小心打破一个粗碗就会引来父母疯狂的追打,而左邻右舍都觉得这种追打理所当然。吃饭时,盛了饭就一点菜,托着碗东蹲西站、晃晃悠悠地往嘴里扒,因此打破碗的机会很多。粗黑的手掌在孩子身上疾风暴雨般地抡过,便小心翼翼地捡起碎碗片拼合着,尽管家乡盛产水产。但大多是往外卖的,小时我经常跟着父亲晚上不到4点便起床去边捕海胆,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刻,每次捕完后总有大个大个的大头螺,洗干净,用水一煮,掏出出鲜肉便加食用,那重香味在还没有揭开镬盖时已经飘洒全村,而这重香味直到今天我还认为是一种经典延续。

不管风向何方,总有风平浪静之处, 遮浪因而得名。半岛两侧、东西海面,景象迥然不同。东海面波涛滚滚,巨浪排空,如万马奔腾。西海面风平浪静,波光粼粼。
凝固的海浪
  
遮浪绝非浪得虚名,既要遮,可知其浪之汹,一望无垠的沙滩、一望难尽的海浪,衬起远处近处的风车帆影,仰卧在礁石上听那雷鸣般的巨响,仿佛置身于世外。看着脚边悄悄地爬行的小螃蟹,忽然地就悟到了庄周先生在千年前的化蝶遐想——也许,庄老先生就是这样参天地的?只是没有海浪,只有中原大地的茵茵绿草。

走到沙滩上,很奇怪地成了鱼鳞状,用脚试探地踩落,那些黑砂间杂着赤沙的沙面,竟是硬硬的如田埂;蹲下来仔细瞧瞧,才发觉海浪的艺术杰构是如此齐整,弯弯曲曲的小沙垅恰似海浪的温柔:正是海浪形状的拷贝。于是,我们把这里称作为凝固的海浪
  
远处,伸入海洋的半岛终端小山坡上,参差着好多的风车,扇叶在缓慢地转动。蓝天白云、海水征帆,和着红壤的强烈反差,那些纯的白色,便如梦境般灿然于眼前,既像童话、更是一曲和谐的奏鸣。夜半时分,若月在中天,那境界就分外的迷离,如诗如画。 一片相当平整的红土地。近得风车一看,才知那些风车原来如斯庞然,远远望去,巨大的吊车与构件也参差地组成了一幅画图。当我还是孩子时,时常徒步去爬风车岛,我们从东洲出发,经过石鼓,沿途爬在树上摘松梅,时间长了,满嘴会由酸甜变成麻涩。从树上爬下来,腆着胀胀的肚子,呵着失去感觉的嘴唇,向海边走去,用海水漱漱口,再在海边上玩一玩。海水很清,靠岸都是浅滩,松梅树收获季节赤脚下水还觉得有点凉,但欢叫两声也就下去了。脚下有很多滑滑的硬片,弯腰捞起来一看,全是贝壳和海胆残骸,一脚捧着贝壳仰头回顾,默默的山,呆呆的云,有时我们几个孩子比赛开,用小石头用腕力抛向海里,荡起的次数多就谁胜,神秘的石头在海面上跳跃奔跑,平静的上林海犁开了条条波纹,不一会儿,波纹重归平静,贝壳和它们所连带着的秘密全都沉入海底.

我曾隐隐地感觉到,故乡现在很难看到这种痕迹,所有贝壳的梦都被海水淹没,粗碗,盛着点白米饭加菜的日子已不在。忽然觉得这块土地很有历史文物的风味,不知被多少时日烘晒得由绿变褐、由嫩变干,靠卷曲枯萎来保存一点岁月的沉香。如果让我们现在再次出海,再次去跑风车岛,再次用小石头抛向海边比赛,会怎么样?或许会嗡嗡作响或许会寂然无声?

落日风帆处,从遮浪小镇往西走去,到了怪石层叠的尽头是个小渔村,一个极有地方特色、风致盎然的民俗观景地。村前正好傍着一个天然的港湾,那些猎归的渔船一排排地蔓延至远方,每艘船头都插着一面小旗,或红或黄,旗子下还系着一个吉祥物。其中颇多的是一种竹筏似的船儿,为他处所没有, 但那竹竿般的材料并非是竹子而采用了塑料做成两头弯弯的形状。夕阳下,渔港成了一幅天然画图,渔民们挑着水产络绎地上岸,剪出一幅幅渔乐图。
渔村虽小,但庙宇极多,粗粗数去,达十间以上,最壮观的是妈祖庙。渔农生涯全在海上,生死由天,故此对神明膜拜有加,是一种耕海人的特别文化使然;而华南沿海均奉妈祖为尊,却是具有独特地方色彩的民俗元素。
有时我在想,什么是故乡,用一位诗人的话来说:故乡就是我们的祖先漂泊旅行的最后一站。

从一个没有自己家的家乡,到一个有自己家的异乡,离别家乡恰恰是为了回家,我们的人生旅行,怎么会变得如此怪诞?很多人都过去了,小时候的玩伴成家了,父辈们逝去了,还有那青梅竹马的红颜知己,他们中有好多人,最终都没有回来。有几个,走得很远,。

正象一个诗人曾经洒脱地吟道: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车窗外的云彩暗了,时已薄暮,又想起了那首民歌:隆隆隆、骑马去海丰、海丰人姓陈、骑马去巡田、巡田生柳救、柳救生池房、池房生橄榄、橄榄双头红、长竹篙、短竹筒、红心姐、做媒人、做的嗲、做大房、大房人抬猪、细房人抬羊、拍锣拍鼓等新娘、新娘电时嫁、初一嫁、初二抱子丈外家、子哭爱吃乳、乳未甜、哭爱吃盐、盐未买、哭爱吃阿老婆仔个脚村呸。


淅淅沥沥,好像下起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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