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盗抢销机动车调查：严惩“保护伞”是关键

乖蜂

       广东盗抢销机动车“黑三角”调查
      铲除赃车犯罪网络不能仅仅依赖打击整治，依法严惩敢于庇护犯罪团伙的“保护伞”更为关键
     “重拳出击端掉销窝赃机动车窝点”、“依法惩治销窝赃机动车违法犯罪分子”……从今年8月开始，这些醒目的红色条幅和标语被挂上了广东省揭阳市惠来县葵潭镇的街头。
       这个地处“省尾国角”的小镇，近十年来和临近的汕尾市陆丰双坑村一起，被称为盗抢销机动车的“黑三角”，大量来自广东、浙江、福建、江西、贵州等地的赃车流入或流经该地。这里被列为全国、全省赃车集散地和盗抢销机动车犯罪重点地区。
       近年来，广东警方多次组织专项行动对盗抢销机动车犯罪进行严厉打击，今年8月的“春雷”行动更是由广东省副省长、公安厅厅长李春生亲自坐镇，在广州、深圳、珠海、汕头、汕尾、东莞、揭阳7市同时收网，参与行动者包括1800余名公安民警和边防武警，甚至出动直升机负责空中警戒。
       双坑、葵潭的盗抢销赃车“产业”究竟严重到了何等地步？多次“重拳出击”为何始终不能“斩草除根”？究竟是因为当地“山高路远”难以管控，还是因为犯罪团伙盗抢销技术“魔高一丈”，抑或是监管者内部存在“保护伞”……对于一系列问题，《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进行了深入调查采访。
       盗抢销屡禁不绝
       双坑村与葵潭镇距离仅5分钟车程，地处两市(汕尾、揭阳)三县(陆丰、惠来、普宁)交界。
       这一村一镇盗抢销机动车问题由来已久。广东省公安厅提供的资料显示，近年来，广东被盗车辆总量在1.3万辆至2.2万辆之间，约占全国总量的1/6，其中相当一部分中高档汽车流向葵潭和双坑。
       虽打击不断，但近几年此地涉车犯罪再度猖獗，形成集盗车、收赃、销赃和提供作案工具于一体的犯罪产业链条。2010年底至2012年上半年，广东省公安厅先后开展8次代号为“剿巢”的联合专项行动，破获7个重特大盗抢中高档汽车团伙和2个特大销赃团伙，抓获107名犯罪嫌疑人，破获605起相关案件，查获105台被盗抢汽车，价值2000多万元。此外还缴获了一批枪支、子弹。
     “汕尾、揭阳两市交界的涉车犯罪形成了团伙犯罪、家族式犯罪的特点，从一开始的买赃车，发展到后来策划、组织犯罪，很多嫌疑人成为解码器、万能钥匙的提供者。”广东省公安厅副厅长郭少波说。
       经过连续不断的打击，2012年广东汽车盗窃案件同比下降12.7%，但由于仍未真正触及当地赃车产业“基地”，去年年底以来，葵潭、双坑一带犯罪团伙策动的盗销汽车案件卷土重来。

       2013年3月，广东省梅州市一批便衣民警截停了两辆涉嫌被盗抢的汽车，不料驾车人停车后竟然回身开枪，而且重新发动汽车向高速公路上逃窜。在警方的追击下，其中一名犯罪嫌疑人李某东被抓获，另一名犯罪嫌疑人陈某峰双腿中弹后居然逃出包围圈，在同伙的接应下逃窜回了老家揭阳。
       2012年底至2013年初，类似的盗抢汽车案在广东多地接连发生，而被盗抢汽车最终都流向了“黑三角”一带。广东警方决定开展一次代号为“春雷”的联合整治行动，目的是将盘踞在双坑、葵潭的赃车犯罪团伙连根拔起。广东省公安厅刑侦局直接组织专案组，经过长达半年多的深入侦查，基本摸清葵潭、双坑经营赃车产业链条的各个团伙及其骨干成员。

      为防“泄密”大规模异地用警
      8月9日凌晨，李春生在广东省公安厅指挥中心坐镇指挥，1800多名来自广东不同地市的民警、边防武警官兵开始在粤东一条公路上集结，车龙一直延伸出500多米。在行动开始前，这些从各地集合而来的民警仍然不知道，他们半夜三更等待的任务是什么。
    “近2000人、多警种联合的大规模抓捕行动，在广东省来说还是首次。如何分配警力、如何做好保密工作，在之前都没有相关经验可以参考，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考验。”广东省公安厅相关人员说。
      凌晨4时，这1800余名警力突袭陆丰、惠来。其中，珠海、广州、梅州、深圳、东莞市公安机关共出动800余名警力组成46个行动组开展缉捕、搜查、取证工作；广东省公安边防总队派出800余名武警官兵承担安全警戒、交通管制、应急处置任务；汕头市公安机关派出140名交警承担设卡盘查、交通管制任务；广东省公安厅警务飞行队派出1架直升飞机执行空中警戒任务。

       很明显，葵潭、双坑所在的揭阳、汕尾两市公安机关无人参与此次行动，这是为了防止当地公安系统内部有人“泄密”而采取的“异地用警”举措。揭阳边防支队一位内部人士向记者证实，当地没有公安民警和边防武警参加“春雷”行动，他们此前对这一行动也一无所知。上级机关之所以大规模“异地用警”，就是担心当地公安系统有人会给犯罪嫌疑人“通风报信”、致使行动功败垂成。
      这一天共抓获犯罪嫌疑人50名，捣毁盗改销汽车犯罪窝点8个、查扣被盗车及可疑汽车24辆、摩托车16辆，及开锁器、屏蔽器、假车牌等作案工具一批。
      广东省公安厅有关负责人评价说，“春雷”收网行动是广东多警种合成作战、异地用警、协调联动的典型案例。“本次行动将缉捕、取证、突审、缴车等工作同步进行，组织严密有效，出警准确快速，执法文明规范，确保主要目标对象大部分落网。通过本次行动，我们建立了指挥中心、刑侦、特警、交警与边防武警等各警种异地大规模用警机制。”

      自制车牌车证“以假乱真”
      经过长期侦查和初步审讯，当地盗抢销机动车团伙的犯罪网络逐渐浮出水面。据办案民警介绍，该犯罪网络主要分成3个层次，“分工明确、流水作业”：
      第一层是经营层，负责收售赃车，组织传授盗车技能，提供作案工具，联系本地和外地的盗车团伙作案，有时也参与盗车活动；第二层是技术层，负责拆解赃车的GPS，更换中控锁，制作假牌假证，凿改赃车的发动机号码；第三层是中介层，负责从经营层人员手里购买赃车，并转手获利。
广东警方侦查发现，流向葵潭、双坑一带的赃车除了来自广东境内，还有来自华南、华北、西北各省市的赃车。而赃车的销路更是广泛，除了销往广东省内和邻近省份，最远的卖到数千公里之外的新疆。

       和一般的“两抢一盗”不同，盗抢销机动车是一种“高技术含量”的犯罪。今年3月在梅州开枪拒捕、双腿中弹的陈某峰在“春雷”行动中被梅州警方抓获，这个1990年出生的惠来人就是盗车团伙中传授盗车技术的技术骨干，外号“开锁峰”。在偷车过程中，他自己“刻苦钻研”，学会了用解码器开锁等“技能”，在接受审讯时交代自己曾盗车20余辆，同伙有时候开不了锁还得打电话向他咨询。
       据广东警方介绍，该犯罪团伙制作的假驾驶证使用针孔打印，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犯罪分子还从上游犯罪中获取到了车辆入户信息，可以根据客户提出的车牌、车型、颜色、发动机号码、车主入户信息、车主性别凭需求制作逼真程度极高的假牌假证。
      “这些套牌车，连经验丰富的老交警都不一定能看出来。”一位办案人员说。而这些足以以假乱真的套牌车危害极大：除了可以提供给下游的盗车团伙作案外，犯罪分子在路上肆无忌惮地闯红灯、飙车，最后的处罚却可能落在毫不知情的“被套牌”的事主身上。(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詹奕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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